这话是当初顾青山上京城赴考之前,柳氏在送他离开的时候,说的一句话。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已经物是人非,再说出这一句,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说不得让人生出几分感慨之意。
哪怕是顾青山,在这个时候也不免被唤起了心里的那两分柔软。
良久,他终于转过身,但是柳氏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只有桌上那只空碗,及碗底残留的些许药汤。
“你给我下了那种药,我只不过是让你不能再说话了而已,算起来,还是如烟你负我多一些。”
他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越发空寂。
等他出去的时候,柳如烟已经被带走了。
顾老太太坐在台阶上,茫然地看着大门的方向。
眼看着儿子出来了,连忙赶过来,“儿啊!这如烟去了还能回来吗?你赶紧想想法子,看看有什么路子可以走!
大姐儿已经死了,人死都死了又怎么样呢?总不能再搭进去一个。”
顾老太太想起自己的外甥女,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我知道这一回她确实是太过分了一些,竟然还跟那些人勾结在一起,但是……但是总不能让她也赔一条命去吧?”
在顾老太太眼里,儿子是最重要的,然后是孙子,其余的人都不要紧,但是其中柳如烟又是个例外一些的。
怎么说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纵然有些不好,也都可以原谅。
而且当官当官,不就是为了做事的时候方便的么?
儿子已经是京兆府尹了,这就是上京城的父母官。
方才来的那两个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是找找关系,应该就能通融了吧?
顾青山看着自己的母亲,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跟母亲解释今日的事情。
那边的唐芙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那我也不算负了阿圆的一场情谊,府里预备什么时候治丧,烦请到时候打发个人来告知一声,我也该来送她一程。”
唐芙这话提醒了老夫人,此时还有外人在场。
她连忙抬手一擦眼泪鼻涕,“哎呀唐小姐,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要不然多坐一会儿。”
周宁真冷笑了一声道:“顾老太太可真是个厉害人,阿圆的遗体还搁在那儿呢!你们府上这会儿不忙着筹备丧事,竟然还有心情请别人进门喝茶?”
顾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
是了,顾锦圆那个搅家精没了是一回事儿,可是她姓顾,是儿子的嫡女,这会儿确实该给她办丧事了。
怎么这么麻烦?!
顾青山也回过了神,朝两个人揖了一礼,“今日多谢二位,不然顾某连阿圆是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她生前能有二位这样的朋友,也是阿圆的幸运,大恩不言谢,此时府里正是一团忙乱的时候,恕没法周全招待了。”
唐芙便也回了一礼,这才扶着丫鬟的手离开。
周宁真却是直接抛了一个白眼,直接上了马。
顾老太太茫然地看着她们两个人离开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儿啊!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啊?还真的要给这个顾锦圆办丧事啊?”
顾青山一看自己母亲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不愿意出那笔钱罢了。
可是眼下这个时候如何是想着省钱的时候?
“自然是要办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没多久上京城所有人都该知道了,若是这个时候连丧事都不办一场,别人会如何想我们顾家,会如何想我?”
顾老太太闻言便跟着儿子一起进屋,嘴里却还在念念叨叨,“那要请多少和尚道士啊?她还没有出嫁呢!算不得正经大人,应该不用太隆重吧!
再说咱们在上京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办得太大到时候没有人来,岂不是大大地浪费了,还有啊……”
她在后面念念叨叨,顾青山却是不耐烦了,“这些事儿娘你和孙氏商量着来就是。”
说完抬眼一看,“那两个孽障呢?”
顾锦昭和顾锦月两个人这会儿还趴在大门口哭呢!
纵然心里有躲过了一劫的欣喜,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母为了他们被锁链拷走,再如何铁石心肠这个时候也都难免遭不住。
一直到顾青山的人过来寻他们,姐弟俩这才想起眼下最难的一关还没有过。
顾锦月的脑子要玲珑些,当下便道:“待会儿进去之后,父亲问什么,你只管往顾锦圆身上泼脏水。
将顾锦圆说得越过分越好,你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而且你别看他今日似乎真的很伤心的样子,实际上他心里并不关心顾锦圆。”
顾锦昭连连点头,但是又连忙道:“那姐姐你呢?你一直在府里,这脏水可不好泼啊!”
“我有我的法子。”
见她已经有了主意,顾锦昭也不多问,只管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给顾锦圆捏造罪名。
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顾青山并没有问任何其他的事儿,直接上来就是一顿板子。
而且是将其他人都支开了,只留了自己跟前两个最信任的人,堵了姐弟俩的嘴,结结实实一人打了二十大板。
从小到大,姐弟俩都是父母手心里的宝,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疼得两个人是哭都哭不出来。
顾锦昭也就罢了,男孩子心性,被老子打,也是常事儿。
可是顾锦月却难以置信,她瞪着一双眼睛看着顾青山,着实难以想象自己的父亲竟然让人打了自己。
而顾青山打完人之后,直接让人将顾锦昭丢回了自己的屋子。
只留下了一个顾锦月在旁边。
一直等她缓过了气,顾青山才冷声问道:“你可知错了?”
“何错之有!”原本顾锦月就不服气,这会儿竟然被打得这么惨,心下越发不满,“爹爹这个时候在我的面前装出如此父女情深,要给顾锦圆报仇的样子,会不会觉得太晚了。
当初您勒死那一位的时候,可没有半点儿夫妻情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