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山东大旱,弥勒教趁势作乱,我的家乡是弥勒教作乱的核心地区,我和家人被裹挟着加入了他们,没多久,朝廷征调边军剿灭弥勒教,弥勒教随之大败,我就带着妻儿逃亡到了龙城,在云雾山加入了霸山虎麾下,成了一个小喽啰。”
宣大强回忆往昔,不禁潸然泪下。
“如此说来,你居然还是云雾山的山贼!”
胡怀仁面色一冷,旁边的周垚也是眉头紧皱,想不到还有意外之喜。
宣大强点头道:“但是我知道当山贼,始终不是出路,所以我就趁着他们放松戒备的时候,逃了出来,恰巧那时官府安置从山东逃来的流民,于是我就在柏乡安了家。”
“这和周县尉有什么关系?”
胡怀仁皱眉道。
他对宣大强的过往,并不感兴趣。
宣大强轻笑一声道:“ 我记得,我加入霸山虎麾下时,正值周县尉从京城调来龙城,那个时候的周县尉,年轻气盛,意气风发,他一到龙城,就调集各乡的巡检、弓手、民兵,组织军队,进入云雾山剿匪。”
“这件事,我来龙城,倒是也听过一二,因为周县尉轻敌冒进,结果导致大败。”
胡怀仁思索道。
宣大强点头道:“何止大败,便是周县尉,都被霸山虎给擒了!”
“什……什么!”
胡怀仁和周垚听到这里,顿时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周县尉若是被擒了,还怎么能活着回来?”
周垚面色铁青道。
胡怀仁神色复杂,他已经想到了答案。
宣大强笑道:“霸山虎抓了周县尉,本想杀了周县尉,立威张势,但周县尉,毕竟是朝廷命官,若是就这么杀了,必定会引来朝廷大军的征剿,所以霸山虎就与周县尉作了交易,随后便将周县尉给放了回来!”
“交易?什么交易?”
胡怀仁问道。
宣大强摇头道:“我那时就是个小喽啰,哪里清楚他们之间的交易,如果不是后来在街头撞见周县尉,我都不知道霸山虎抓的人就是周县尉。”
听了宣大强的话,胡怀仁越想越兴奋。
虽然不知道他们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但这种事,用屁股想,也能想出个大概来。
“如此说来,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怪不得这些年,云雾山的匪贼,不仅没有被削弱,反而越发强大,原来是周云锋有把柄在霸山虎手里!”
“恭喜县尊大人,掌握了周云锋的私通山贼的罪证!这一次,县尊大人高升在望!”
周垚连忙躬身拜道。
“宣大强方才的话,都记录下来了吗?”
胡怀仁问道。
周垚点头道:“已经全部记录。”
“让他画押!”
胡怀仁双手背负,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感觉。
“画?画押?”
宣大强傻眼了。
周垚不等宣大强继续说话,直接上前,抓着宣大强的右手,在写满口供的纸上,印下了手印。
“县尊大人,你,你这是何意?”
宣大强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胡怀仁冷笑道:“来人,给宣大强转去单间,好酒好肉伺候着!”
随即,胡怀仁又道:“宣大强,你现在是指认周云锋勾结山贼一案的重要证人,等主犯周云锋归案,你就同周云锋一起进京!”
“县尊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方才所说,皆是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啊!”
宣大强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这要是被送去汴京,就等于是死路一条啊。
“你已经画押,若是反悔,就是愚弄本县,愚弄大周律法,依旧难逃一死,可若是你答应本县,指认周云锋,本县可保你的几个儿子,安然无恙!”
胡怀仁对宣大强画大饼道。
可宣大强此时,压根已经不信胡怀仁的许诺。
刚才,就是轻信了胡怀仁的话,才被诈出了心中隐藏十几年的秘密。
“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反正你已经画押,你猜周县尉那边若是知道了此事,会怎么想你?”
胡怀仁冷笑道。
宣大强听了胡怀仁的话,顿时冷汗直冒。
自打他说出周云锋与霸山虎之间的关系时,就已经与周云锋结下了死仇。
现在,他只剩胡怀仁这一条道可以走。
只是,以胡怀仁这种反复无常的奸诈性格,将自己和几个儿子的性命交给他,真的能平安无事吗?
宣大强强行挤出一抹笑容道:“县尊大人哪里的话,小民愿意指证周县尉,只是恳求县尊大人,能保我这几个儿子一命,让我宣家,能有香火延续下去。”
见宣大强妥协,胡怀仁露出满意的笑容道:“本县向你保证,你的几个儿子,会平平安安的流放外地!”
听了胡怀仁的保证,宣大强强颜欢笑道:“如此,多谢县尊大人了!”
而宣家五虎,这个时候,就像是五条死狗,全然没了往日嚣张跋扈的气焰,趴在地上,半死不活。
哪怕是听到要被流放,眼神中都没有一丝光亮。
离开了牢狱,胡怀仁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有了宣大强的证词,周云锋这次不死也要被扒一层皮。
“周云锋何时回县城?”
胡怀仁问道。
身后的周垚道:“看样子,应该就在这几日。”
“这一次征剿云雾山,进展如何?可有什么功绩?”
胡怀仁又道。
这几年,周云锋进攻云雾山,每一次都是劳师动众,光是民夫,都被征调了两千余人。
虽然屡屡都有斩获,可就是打不下云雾山。
周垚笑道:“听说斩首一百多人,我估计这些人头,都是云雾山这一年打家劫舍,拦路抢掠所得的首级,让周云锋拿来作为自己的战功,真是可笑!”
“你立刻安排人手,调集一些可靠的亲信,只等周云锋回来,我们就先发制人,直接拿下他!”
胡怀仁强压心中的激动道。
周垚一脸正色道:“县尊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想了想,周垚停下离去的脚步,又道:“相爷那边,要不要知会一声?”
胡怀仁捋须道:“此事关系重大,肯定要告诉他老人家一声!”
“我明白了,还有章衙内那边?”
周垚想起了章洵。
听到章洵的名字,胡怀仁有些气恼道:“一个纨绔子弟,随他去吧!”
本来还想巴结章洵,但是胡怀仁现在有要事处理,已经没心思去谄媚章洵。
“遵命!”
周垚拱手道。
另一边,聊斋。
章洵此刻的脸色铁青无比。
围观的人群,脸色各异,有冥思苦想的,亦有摇头晃脑,掰着手指头的。
就在刚刚,王暄与章洵的第二场比试开始了。
出人意料的是,作为第二场出题人的王暄,并没有出什么诗词歌赋,经义策问之类的题目。
而是出了道算数题。
并且还是一道非常经典的算数题,鸡兔同笼。
今有鸡兔同笼,上有35头,下有94脚,鸡兔几何?
这要是放在后世,自然算不得什么难题。
但是在古代,可就难倒了大片士子。
毕竟科举以经义、明经为主,不会涉及算学知识。
因此天下士子,都对算学知之不多。
甚至有些士子,连最简单的加减都做不到。
从春秋战国时兴起的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到如今,已经渐渐边缘化。
章洵拿着树枝,在地上将一只只鸡画了出来,然后又开始画兔子。
希望能算出鸡兔的只数,只是越画,便越烦躁。
章洵急得满头大汗,见状,众人哄堂大笑。
而章洵的脸色也随着笑声变得通红。
第一场输了之后,章洵的自信心受到严重挫折,本来还想在第二场力挽狂澜,但是王暄出的题目,实在太难。
玛德,竟然是算学,老子小时候拿两文钱去买鸡蛋,都能被骗的人,要是能算出有几只鸡,几只兔子,那就有鬼了!
章洵在心里破口大骂,同时脸色变得沮丧。
第二场,没有疑问,他又输了。
堂堂汴京第一才子,竟然就这样输了。
输的稀里糊涂,输的毫无悬念。
输给了鸡和兔子!
以后回汴京,还怎么有脸见人啊!
章洵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