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福瑞酒楼门庭若市。
施柘守着一大桌子菜，紧张到了极点。
看着天色越来越沉，这心更是犹如敲锣打鼓般乱糟糟。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忽响起吆马勒缰声，随着轮毂滚动之声。
不多时，就听厢房外有人大喊“恭迎谢世子”、“稀客稀客”之类的话。
施柘犹如惊弓之鸟般从坐席上弹了起来，刚要去门口迎接，门嘭的一声突然从外踹了开来。
没错，是踹开的。
施柘顿时吓得魂不守舍。
都说谢祇在被皇帝册封大将军之前，是上京城出了名的纨绔，但他没料到，这谢祇行事居然如此不给面子。
“你就是施家主君？”一袭暗红色锦袍的谢祇迈步进屋，身姿随意，衣带和发色如墨般漆黑。
施柘定神去看，立马又被他那双阴鸷的丹凤眼吓没了神。
他不像是来和谈的，像是来打架的。
施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拱手道：“鄙人见过世子。”
谢祇冷笑道：“施主君客气，按理来说，我该称呼你一声老丈人，哪有老丈人对女婿自称鄙人的。”
施柘喉咙紧张的上下动了动，僵笑道：“说起来小女能与世子喜结连理，实在是施家但我荣光，你们成婚时我没来得及恭贺，这次来我特意步带了一份贺礼。”
说着，施柘侧身指了指桌上的锦盒。
谢祇眉梢微蹙了一下，上前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挑开盒子，见里头是一尊白玉无瑕的观音，心头微愣。
看来施家跟着丘家做生意，还真捞了不少好处，这尊玉观音看着怎么着也值千两。
谢祇收回手，转身看着施柘，“施主君用玉观音做贺礼，也太贵重了。”
施柘道：“不贵重，不贵重，其实我呢还有件事想求求世子，这事儿想必元音事前跟世子也提过的。”
谢祇懒洋洋入座，翘着二郎腿道：“施主君说的是施家经商亏空的事？……这事不难办，作为女婿，我该替施主君分担一些的。”
施柘面色讪讪，欲言又止道：“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亏空的事。看来那件事元音还没跟世子说呢，那就我来说吧，施家经商亏空的事被上奏朝廷了，过些日子举报信想必就快到朝廷公处，我想着世子帮帮忙，截下那封信。”
谢祇沉默，漫不经心的往椅背一靠，目光看向锦盒，“所以这尊玉观音，其实是施主君想用来贿赂的？”
施柘背后凉汗直冒，摆手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想着，请世子帮忙也该有点表示才对。”
“施主君何必慌乱，我随口说说而已。”谢祇笑容懒散，慢条斯理地把玩起手上的玉扳指，“这事不难办，只是我有件事想问问施主君。”
施柘道：“世子请问。”
谢祇道：“人都说虎毒不食子，为何施主君却能任由继母下人欺辱自己的女儿？”
施柘浑身大震，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没料到沈湛竟然如此直白问这些话，脑袋空白一片，瞠目结舌道：“我……我……世子有所不知，元音那丫头小时惫赖得很，不严加管教早晚酿成大祸，所以……所以……”
施柘说不下去了，感觉头顶都快被一道灼热的视线射穿，比凌迟还叫人难受。
“这种鬼话，施主君糊弄糊弄外人还是可以的。”谢祇冷哼一声，起身便往门外走。
没说帮，也没不帮。
——
两日过去。
晌午，施元音踱步到庭院，就瞧见谢祇在亭子里，正拿着根树枝逗着笼中鸟。
一旁的春喜小声道：“世子妃，难得今日世子在府上，您过去好好跟世子聊聊吧，你们两个都好几日没说话了。”
施元音背脊一僵，缓缓垂下眼眸。
是啊，自从那日请他帮施家处理麻烦后，他们就没再说话，她知道他在生气，至于气什么她却糊涂。
若是因为施家，可他都解决了啊。
施元音让厨房女使把菜端到亭子里，自己也跟着过去落座。
弄出的动静不小，但谢祇硬生生装作没听见似的，依旧漫不经心地逗着笼中鸟。
不知过了多久，两方都没给台阶。
谢祇实在按耐不住，微微侧首看了眼，却见施元音已经开始动筷。
他气不打一处来的落座，扫了扫桌上的菜。
还算合他口味。
两人相顾无言的用起饭来，正当施元音盛好汤准备喝时，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将她手中的汤夺了过去。
施元音：“……”
她盯着谢祇将那碗汤喝个干净，莫名其妙轻笑了一声。
以前倒是没发现，这男人居然还有别扭的一面。
施元音抬手夹了几样菜到他碗里，谢祇眉间一蹙，不解的抬头瞧她：“这是干什么？讨好我？”
“……”施元音笑容凝滞一瞬，被他这话搞得一时晕头晕脑，不经心的说：“夹个菜就叫讨好了？世子未免也太容易讨好，你这几日不在家，我都是和母亲一起用的饭，还不知夹了多次菜。”
谢祇沉着脸，阴阳怪气道：“是吗？那我是不知不该回来，这样就不打扰你和母亲一起用饭了。”
施元音更懵了，这人吃炮仗了吧，她放下筷子，回道：“我哪个字有说你打扰了，你生气归生气，何必夹枪带棒的。而且，你总得告诉我你在生什么气吧。”
听她说完，谢祇气的起身，三两步走到姑娘边上坐下：“什么叫告诉你我在气什么，施元音，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我现在已经是夫妻了。”
施元音默了默，认真道：“我当然知道我们是夫妻了，可这跟你生气有什么关系？”
谢祇气的一滞：“……”
他掏心掏肺待她，费尽心思娶她，结果呢，施家来信隐瞒着，要不是自己解决不了，怕是也没想过求他帮忙。
施元音看他的脸色，觉着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正当她拿起竹筷想埋头用饭装聋作哑时，谢祇抬手便抢了她手中的竹筷。
“吃什么吃，还想着吃。”
“……”
“施家来信为何要瞒我，我问了林叔，好些日子前施家就来过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