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屋倒是安静,众人都在偏厅用着早饭。
饭桌上,谢老太太坐上首,谢铮则,谢羽臣,主母荣氏,二房崔氏,谢婉清,谢婉棠,师锦宜,施元音,还有二房的一对儿女都在。
难得人这么齐。
谢祇一踏进去就后悔了。
屋内众人亦是迟滞,荣氏最先反应过来,轻轻放下筷子道:“三郎来啦,这早席才开始呢,快过来陪你祖母用饭吧。福嬷嬷,让女使添双筷子。”
“是。”福嬷嬷应下,转身出去。
谢铮则眼睛瞪得跟圆铃一样,看着谢祇缓缓落座,说道:“你昨晚去哪了。”
饭桌上又是一静,众人面面相觑。
谢祇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面不改色的回道:“红园,吃酒。”
话落,气氛彻底凝固。
谢老太太轻咳了一声,淡声道:“过节还是和和气气的好。先用饭吧。”
荣氏笑着附和:“母亲说的是,主君要不要尝块酥鸭,可好吃了。”
说着,夹了一筷子放进谢铮则碗中。
谢铮则瞄了眼碗里的鸭肉,脸色依旧不见好转,但想着老太太还在,硬生生将心里的火压了下去。
这时,女使拿了一副新碗筷过来,谢祇接过筷子,没吃两口又放下了。
寿安堂的饭菜太淡,没胃口。
坐在他边上的崔氏跟着放下筷子,用手帕点了点唇角,说道:“三郎这是用过早饭了?怎的才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闻言,众人视线齐聚了过去。
这个时候但凡有点眼力见的人,都会说句好听的话,然后拿起筷子吃两口。
但谢祇偏不。
“祖母吃斋念佛惯了,这院里的饭菜都淡得没味,实在难以下咽。”
谢铮则冷着脸,熄下去的火又燃了起来,啐道:“不爱吃就给我滚出王府,上元节你跑去红园瞎混一晚我还没给你算账,吃个饭还挑三拣四的。”
谢祇微笑着抬眸,懒绵绵的扫视饭桌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施元音身上,“我是有话直说,不像某些人心机深沉,不显山露水的。”
“……”
还处于状况外的施元音,背后忽得一凉,她从碗里抬起头,就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看。
她茫然地放下碗筷,有些不知所措。
谢羽臣解围道:“三弟这话说的,不过是一顿饭罢了,江南那边饮食清淡,表妹妹吃得惯也不奇怪。”
谢祇扯了一下嘴角,薄情又寡淡。
他道:“二哥倒挺维护表妹妹,但你怎知我说的是她?”
“……”谢羽臣语塞。
谢铮则越听越来气,啪嗒一声,将竹筷狠狠扣在桌上,中气十足的吼道:“你不吃就滚出去,大清早阴阳怪气给谁看!”
荣氏脸色微变,打量一眼谢铮则,蹙眉道:“主君,三郎他不是那个意思。”
师锦宜弱弱道:“是啊王爷,世子向来心直口快,有些话说出口也并无恶意的。”
谢铮则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继续惯着他,任他泼皮下去,这臭小子早晚要闯出大祸的。”
谢老太太不声不响的放下碗筷,发话:“好了,这一大家子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用顿饭,怎还不安生了,都把嘴闭上,安安静静用饭。”
众人缄默,各自拿起碗筷又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施元音心不在焉,她寻思着自己也没惹到这位世子爷,哪怕昨晚上他再咄咄逼人,自己也没计较,但他怎么偏就针对上自己了?
莫名其妙。
席散,到了去私塾听学的时辰。
早上下了雪,街上全是清扫积雪,准备开张做生意的人。
马车不急不慢的走着。
施元音坐在车厢角落,垂着脑袋不吭声,哪怕没抬头,她都知道有个人在死死盯着自己看。
一旁的师锦宜按耐不住了,努力克制住心里的不悦,微笑着道:“世子,你为何总盯着元音妹妹看?”
谢祇淡淡收回视线,看向窗外道:“看她装模作样。”
这句话的语气极其嘲弄。
施元音脸色一滞,垂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渐渐收紧,紧到指尖发白。
谢婉清皱皱眉,出来打圆场道:“三哥哥,元音妹妹与你不过才见几面,若真有得罪之处,三哥哥大可明言,也好让元音妹妹给你赔不是呀。”
话落,车厢内响起一声嗤笑,众人循声去看,就听谢婉棠嘀嘀咕咕:“四姐姐这话说的,看似在替元音妹妹说话,其实心都偏给三哥哥了。”
师锦宜闻言,温声道:“难不成五姑娘觉得世子是那种无缘无故刁难他人的人?”
谢婉棠一噎,剜了她一眼,不接话。
车厢内陷入沉寂。
到了学堂,各自落座。
“元音~~”边上忽而有人小声喊道。
施元音偏头看去,就见李明月将书卷立起来,挡着脸偷偷道:“下月初我及笄,府中会办生辰宴,家父已下帖给晋阳王府,到时候你也一道来。”
施元音迟疑,她和李明月没说过几句话,李明月怎会想到邀请她去尚书府赴生辰宴。
正疑惑着,李明月脸上浮现一抹不自然的微笑,像是有求于人。
施元音见她欲言又止的,问道:“明月姐姐是有什么嘱咐的话?”
“不、不是,”李明月娇怯道,“我就是想让你帮我问问,世子会不会来。”
“……”
施元音蹙眉琢磨,怎么这么多人都喜欢那个纨绔世子,浑身上下没有优点就罢了,脾气性子还不好。
“明月姐姐怎么不亲自去问?”她闷声回。
李明月脸颊羞涩,“你就帮我问问,等我生辰那日,定少不了你的好处,并且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施元音眉梢一挑,“当真?”
还没等到李明月肯定的回答,却听上首突然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众门生抬头,夫子在用木尺敲打书案。
“坐在最后的那位姑娘,你来说说我刚刚讲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说话间,夫子凌厉的眼神直盯着施元音。
施元音懵然,缓缓站起身,低头看着桌上许久没有翻动的书卷,登时红了脸。
她哪知道夫子刚刚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