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你多少吃一点。”
司筠醒来后看见一个中年妇女端着一碗白粥劝她吃饭。
她疑惑地皱眉，她不是死了吗，这是哪里，这人是谁，如玉又是谁？
突然她的视角里只剩下衣裙和对面人的一双脚。
“娘，我吃不下……”
随着这句话的说出，司筠的视角一晃一晃的，似乎是在摇头。
司筠意识到这是她目前这具身体发出的声音。
“如玉，顾员外家和皇家沾亲带故，我们可招惹不起，顾员外的儿子点名要娶你，这事就算了了，你说说你能不能懂事一点，帮唐家和你大哥避过这一劫。”夫人握住如玉的手，苦口婆心地劝道。
如玉不吭声，泪水无声落下，这是她沉默的拒绝。
妇人叹了口气，抬起手也开始擦泪，哭道：“哎呀，我命苦啊，我这一辈子就生了你大哥和你两个孩子，你大哥招惹了顾家的少爷，顾家说要是不把你嫁过去，就把你大哥的手剁掉。”
“如玉，你大哥可是个读书人，要是没了手以后可怎么参加科举，他的一辈子都毁了。”
“你也知道，老爷偏心妾室生的孩子，我们娘俩这些年吃了多少苦，眼看着你大哥已经过了乡试当上举人，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却摊上这么件事。”
听到这，司筠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妇人生的男儿子虽是个举人，但不长脑子惹了不该惹的顾家少爷，现在顾家给出两个选择，要么砍了男儿子的手，要么把如玉嫁过去做赔偿。
这种事司筠见的多了，男儿子犯错让女儿付出代价。
“如玉！”夫人拉住如玉的手哭喊。
如玉抽回手，颤声道：“娘，大哥的县试院试乡试都是我替考的，我帮了大哥这么多，为何现在他犯了错也要我帮。”
妇人闻言脸色一变，“你读了这么多书也没用，女人当不了官，你帮你大哥考上举人，以后他当了官，沾光的就是你。”
这番话如玉听了千百遍，母亲告诉她大哥当官后，她的身份地位也会水涨船高，以后说亲能找个好人家。
结果呢！
她的结局就是直接被赔给顾家，嫁给顾家那个风流成性的少爷，嫁给那样一个人她还有什么未来。
说不定没几年就是一卷草席丢到乱葬岗。
“娘，我一直听你的话，你明知道顾家少爷不是良配，你怎么忍心看着把我往火坑里推！”如玉第一次如此强烈地反抗母亲。
司筠的下巴都惊掉了，敢情男儿子的举人身份还是女儿考来的。
她不吐不快：“那不是你娘，那是你大哥的娘，你生在这样的地方，就没有家，没有家人。”
如玉正流着泪和母亲对峙，脑海里忽然蹦出来的声音让她慌了神。
……
妇人觉得如玉为大哥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她当初不就是兄长为了笼络唐家把她嫁给的老爷。
她都可以，为何如玉不可以？
“你好好想想吧。”妇人不再多说，她擦干眼泪，眼底一点伤心都没有，果断地转身离去。
房门被关上，如玉还未来得及思考脑海里的声音从何而来，房门口传来母亲父亲和大哥的声音。
父亲：“怎么样，她答应了吗？”
母亲摇头，“顾家说到底不是好人家，她不愿意。”
大哥怒道：“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顾家那么有钱，她嫁过去享受荣华富贵有什么不好，非要看着我的手被顾家砍断，她就满意了吗！”
说完他作势要推门进去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妹妹，被母亲拦住。
母亲瞪他一眼，让他先忍一忍，现在是他们有求于人。
父亲冷哼一声，“嫁给谁都是我这个当爹的说了算，轮不到她自己做主，不吃饭就饿着吧，等时间一到直接送上花轿嫁出去。”
唐家现在就只有一个考过了乡试的男儿子，说什么也不能断送在如玉手里，本就是为家族培养的女儿，嫁给谁都是为了利益往来，顾家也不差。
“爹说得对，她不嫁也得嫁。”大哥得意极了。
母亲拉着两人离开，她知道丈夫和儿子会说出什么话，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唱红脸，另两人唱白脸。
如玉不得不答应。
如玉坐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家人竟然是这样一副嘴脸。
“你运气真不错，还没嫁人就能看清他们的真面目，去偷点耗子药给他们煮锅粥最后聊表一下心意吧。”
司筠也听到了门外的对话，怎么整个元国都是一样的家庭和话术啊。
先让母亲劝说女儿，做第一个坏人，然后女儿不答应，父亲哥哥齐上场施加威压，迫于长辈的权威压力，女儿哪有拒绝的余地。
脑海里的声音又响了，如玉噌的一下站起来环顾四周，“你藏在哪里，怎么能说出这么可怕的话？”
“可怕？我有你那禽兽家人可怕？”司筠嘲讽道。
如玉在屋子里找不到人，她再也撑不住跌坐在地，晶莹的泪水即将滑落。
“哭哭哭，你就是哭瞎了也会被赔给顾家，死了活该。”司筠看她这个软弱样子就懒得劝说。
“……”如玉没被这么直接地骂过，她怔住。
“哭呗，哭完然后饿着，等到顾家约定的时间一到，你被一棍子敲昏换上红衣裳塞进轿子里送进顾家，然后在顾家挨打受骂，没几年不是病死就是被打死，一辈子挺快的，马上就能去投胎重来。”
司筠接触过不少如玉这样的人，要是一点点循循善诱地劝说，悟性好的七八天，悟性差的七八年，没悟性的下辈子。
对她们这样被规训了十数年的闺阁小姐，就需要狠狠地骂醒她们，越难听越有效果。
如玉不想嫁去顾家，说明她是想活下去有个好未来的，她不会主动求死的。
司筠故意激她，“与其吃那么多苦才死，倒不如你现在一头撞死一了百了，还能让你大哥失去双手，不亏。”
如玉没有回答司筠，她盯着床边凳子上已经凉了的白粥，默不作声地端起碗填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