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不见,谁也没想到,见面的第一眼,就是他鼻青眼肿地坐在桌子上。
楚长欢也没觉得自己打得有多狠,回想起来才后知后觉,自己确实在把他往死里砸。
沈故言则更后怕,因为若非是那只被他救起来的杯子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现在的程南星,怕是已经被捅穿脾脏,流血而亡了。
明明程南星才是那个不速之客,可眼下,楚长欢和沈故言站在他面前却莫名地有些心虚,好像他们才是那个办坏事的人。
程南星的脖子上还有被她掐出来的血印子,他一下一下转着脖子,关节处发出让人遍体生寒的“嘎嘣”声。
“没意思,还以为能打过你了,结果还是被你揍。”他撇撇嘴,伸手摸上自己青紫的眼眶,又倒吸一口凉气,强撑着没有喊出来。
楚长欢见他这副逞强的样子,无奈地皱了皱眉头,转头给他拿药膏:“程小四,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凑巧呗!”程南星还在嘴硬。
楚长欢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我会信吗?”话落,她没好气儿地把药膏随手一扔,沈故言看准时机,眼疾手快地接了下来。
他打开药瓶,胡乱摸了几下,无所谓地说道:“我呢,逃出家门,无所事事,误入歧途,成了江洋大盗,偶然入室行窃,偷到了你这儿,然后被你揍一顿,”
他顿了顿,翘起二郎腿揶揄她:“怎么?想把我绑回玉京?”
半年未见的所谓思念之情在他那欠揍的表情下灰飞烟灭,楚长欢磨了两下后槽牙,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还绑回玉京?你放心,我没那么好心,明儿一早我就拉你去见官!”
说罢,她尤嫌不足,点着他的脑门继续教训他:“程小四,这么多年了,你能不能有点儿长进?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你知不知道你爹被你气得、”
“我为什么走,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程南星沉声打断她,他抬起脸,月光下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让她想起了兰陵溪畔的那一晚。
「楚长欢,我喜欢你。」
声音绕在耳畔,她甩甩头,别开眼神:“你别岔开话题,我没跟你说这个。”
一直作壁上观的沈故言无奈地摇了摇头,按照他们的速度,怕是吵到天亮都吵不明白,他清了两下嗓子,看向程南星,沉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沈故言的介入很好的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程南星也愿意给他这个面子,他晃了晃二郎腿,指着楚长欢道:“她师父的鸽子,”
被指到的楚长欢也是一愣,只听他继续说着:“我在浮萍镇看到告示上你们两个的画像,猜到你们应该是出事了,就出来找,在河边打水的时候看见了她师父的鸽子,那鸽子一路把我引过来的。”
话落,他停顿片刻,眼神在沈故言和楚长欢两个人之间逡巡,楚长欢登时就觉得他没别什么好屁,果然听他怪声怪气地开口:“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你们两个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楚长欢作势要打:“程小四!不许胡说,他受伤了,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这是程南星意料之外的答案,他愣了一下,立刻放下二郎腿,认真地看向沈故言:“沈兄受伤了?伤到那儿了?”
沈故言则缓缓摇头:“无碍,一点小伤而已。”
“是,小伤,满背都是小伤!”楚长欢抱着胳膊,迁怒到了最是无辜的沈故言身上,被迁怒到的沈故言则压了压眼皮,什么都没说。
“还没问你们,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就沦落到这一步了?还有,你们刚才说的那个王什么东,又是谁?”
程南星终于把问题带回了正轨,楚长欢揉了揉作痛的额角,转身坐回床上,淡淡道:“王映东,姑臧县丞代县令,不出意外的话,他也是造假币的罪魁祸首。”
说罢,她看着摇曳的灯火,精简地说明了他们到姑臧以来的所有心路历程。
程南星听过后,自己消化了一会儿,才皱着眉头沉声开口:“所以,你们明天一早就要回姑臧。”
楚长欢点点脑壳。
“那通关文牒带了吗?”
楚长欢还要再点脑壳,却又蓦地顿住,抬头奇道:“什么通关文牒?”
“你们不知道?”他撑着桌子向前倾了倾身子,徐徐道,“昨天刚下的令,附近八镇来往通行都要拿着官府加印的通关文牒,否则,你们都进不了城。”
楚长欢抿了抿嘴唇,疑惑地看向沈故言:“可我昨天在外面逛了一天,怎么都没有听说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