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欢看着他郑重的神色,无语凝噎。
道理她当然都懂。
换个人,换个与她只是萍水相逢的人,那她当然会直截了当地放弃他。
可他不是别人。
他是沈故言。
是她实实在在拼命救过的人。
他于她而言,与生命不同,
他高于生命。
“知道了。”她垂着眸子,神色不明,沈故言还想再问,却被她突然大睁的眼睛给瞪了回去。
“不过,如果咱们把这事儿反过来说,遇到刺客刺杀的是我的寝房而不是你,在我必死无疑的情况下,你也要自保,毕竟你也是个聪明人不是?”
她笑得灿烂,灿烂中还带着那么一点儿狡黠。
这叫什么?
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之身!
她可太聪明了!
还没等她笑够,却听见沈故言沉声说道:“殿下说的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楚长欢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扯着嘴角,奇道:“为什么不会发生?”
话音刚落,还没等沈故言回答,外面传来马的嘶鸣声。
庆喜的声音紧随其后:“主子、姑娘,咱到了。”
沈故言将薄毯叠好放到一边,向外做了个“请”的手势:“先下车吧,殿下待会儿就知道了。”
……
沈故言眼睛不好,即便有庆喜扶着、庆祥引道,依旧走得艰难,楚长欢也没管他,下车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过门槛,去找他所说的“第三章”。
庆喜看着大踏步走在前面的楚长欢,再看看自家步履蹒跚的主子,心里不由得发涩。
主子对公主的好,他这个做下人的都看在眼里。
可这公主……
怎么就这么无情呢?
被称作“无情”的楚长欢把整个院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翻了一遍,还亲自提灯钻进假山,把假山里头都给搜罗了一圈,还是没有半点头绪,等她再回到前院时,沈故言已经进了屋,院里的侍从少了许多,就连庆祥庆喜都不在屋前。
院子里一时静谧得很,楚长欢瞧了瞧沈故言的屋子,踌躇半晌,最终还是选择回自己的小屋。
这么晚了,要是再去敲他的门,会显得她不成体统。
身为金尊玉贵的永绥公主,她自然不会做那些有损皇家颜面的事。
打定主意不损皇家颜面的楚长欢,在一盏茶后,敲开了沈故言的门。
哦、不是敲,
是踹。
“沈故言!我被褥、”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屋里那床凭空消失的被褥竟然整整齐齐原封不动地出现在了沈故言的床上!
她大睁着眼睛走上前,在确定是自己的床品后,转身向沈故言看去。
他正倚窗而坐,手边放着两盏茶,茶水氤氲着白气蒸腾而上,袅袅婷婷。
“这就是约法三章中的第三章,殿下与臣同室而居。”他看着她,笑得温润。
楚长欢瞧着他的脸,噤声半晌,抬步凑上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沈故言,你没发烧啊?莫非是你喝酒了?怎么净说胡话呢?”
沈故言低头发出一声轻笑,只听他淡淡道:“臣很清醒,没有说胡话。”
楚长欢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魔幻的现实。
那个克己复礼持身方正的君子,
怎么可能会说出要和她同室而居同屋而寝的话呢!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她拒绝接受这个现实,并试图唤醒沈故言的良知:“不是、我,芳龄十六的永绥公主,金尊玉贵!你、”
“臣今年二十岁。”沈故言贴心地为她补上他的年龄。
楚长欢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二十岁血气方刚的男儿,竟提出要和我同室而居?还在一个屋子里睡觉?沈故言,你疯了吧!”
最后这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藏身屋后的暗卫听着这一声吼也跟着抖了三抖。
暴风眼里的沈故言,却依旧是那般的稳重,他起身向她走过去,回答得很平静:“臣没有疯,只是思来想去,这是能够保卫殿下最好的方法。”
说罢,他还贴心地给她指了指自己脚边,那里不知何时被铺上了一张窄席,上面是叠放整齐的被褥,窄席看上去放得当不当正不正,却也很巧妙地挡住了门口和窗前的路。
“如果他们想要刺杀殿下,那就必须先一步踏过我的尸体。”
他上前一步,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竟在她面前泛起了几点涟漪。
楚长欢有一瞬的晃神,她随即看向灯烛,以为是摇曳的烛影映在了他的眼底。
半晌,才听她涩然道:“我不答应。”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他疯了。
现在她可以确定以及肯定,一定是他疯了。
这是想做什么?用自己的血肉为她筑起一座高墙?
她深度怀疑这厮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良话本把人都给看魔怔了。
还以为她是那些话本子里的娇娇小姐吗?
切、
她才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