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梁逸城背着个小筐,终于从山间回来了。
说实话,自从去了县城书院读书,他就再也没有进山玩了。
没想到今日上山,他竟意外收获了两枝野生大人参。若是拿到县城里卖,一枝就值二十两。如果遇到行家或者不着急出售,甚至能卖得更多。
回村前,他还欠富贵赌坊一百两银子,若是将人参卖了,再加上娘亲这些年给他的体己钱,勉勉强强也应该能还清债了。
走进院子,梁逸城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上难掩喜悦。
但在看见自己父亲阴沉着一张脸时,他的笑容瞬间止住,毕恭毕敬上前打了一声招呼。
“爹,你怎么在我院子,有事吗?”
“你问我有事吗?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不等梁逸城回复,王春华霸气出现,一把将儿子护在身边,并吩咐下人们全部退下。
“现在没有外人,我不怕实话告诉你,一切都是元翎那个贱人搞的鬼。我承认,是我故意在她家的院子里埋了珠宝,企图栽赃于她,可不知怎么的居然被她发现了,她还反咬一口,将我栽赃她的珠宝埋进了城儿的院子。城儿是无辜受牵连的。”
得知真相,梁明远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女人,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人家明显早有防备,就等着她出招呢。她自己出丑也就罢了,还连累梁家颜面尽失。
“那赌坊借据的事儿呢?也是误会?”
“这个我真的不知情。”王春华扭头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睛,“城儿,你老老实实告诉娘,你可有向富贵赌坊借钱?”
“没……没有。”
被问及私隐,梁逸城的目光瑟瑟缩缩,却硬是矢口否认。
这种事,打死也不能认。他娘是什么性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管是学业还是日常起居,但凡出现一丝差错,都得遭遇家法,从小到大,不曾断过。
但从爹娘的态度来看,似乎是有人告了他的状。
难不成是王大成?除了他,没人知道他的秘密,就连莫应寒都一无所知。
可是,即便梁家和王家闹掰,也没必要刻意登门来说这件事吧。
“梁逸城,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别怪我动用家法。”
对于儿子的回复,梁明远显然不信。
他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是王春华在管教,根本不需要他理会。
或许是爱之深责之切吧,在教导儿子这方面,王春华的狠劲儿,连他这个亲爹都自叹不如。
两人平日里父慈子孝,这还是他第一次冲着儿子发火。
见到这一幕,梁逸城顿时懵了。
无风不起浪,若是没有证据,想必爹娘不会如此大反应。
看来,这一劫是逃不过了,还是坦白从宽吧。
“爹、娘,孩儿知错了。孩儿已经筹到钱还债,孩儿发誓,以后再也不赌钱了,再赌,就罚我一辈子不能高中。”
啪——
一巴掌狠狠的盖过去。
王春华此时已经红了眼,整个人崩溃至极,“你怎么能拿你的前途发誓呢,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
永宁桥边。
为了挽回形象,梁明远出钱又出力,组织村民们积极修桥。
突然,杜有为像是发现什么,小跑到墨河河边。在看清那个不明物体后,他吓得大叫出声,“村长,是你儿子,他溺水啦。”
梁明远原本还在永宁桥一端和村民们商议修桥的细节,听到这话,整个人瞬间呆住,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疾步朝杜有为所在的方向跑去。
此时,杜有为已经成功将梁逸城救到了岸边,并对他进行急救。
梁逸城皮肤青紫、嘴唇发乌,手指也因为长期泡水而发生褶皱。
“城儿,城儿……”
噗——
随着一阵作呕,梁逸城渐渐恢复意识。
“爹……”
梁明远将梁逸城紧紧地抱在怀里,脸色十分内疚,“傻孩子,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你怎么能做傻事呢?”
“对……不……起……”
梁逸城气息不稳,心情又十分激动,说话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许久他才平息下来,告知了事情的经过。
他之所以轻生主要有三个原因。
一是因为自己的娘亲王春华管得他太严了,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尤其是发生赌坊借据一事以后,除了茅房,他几乎没有一点自由,走到哪儿都有她的心腹跟着。
二是因为村民们个个见到他,都用一种咄咄的目光盯着他,好像他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就连小孩们都拿石子丢他,说他是小偷,是坏人。
但最后一个原因,才是他跳河的真正导火索。
昨日他收到兰心书院寄来的一封长信,说金羽夜已经知道了他赌钱之事,决定以后不再教他,让他另请高明。
入朝为官一向是他娘的心愿,当初为了拜金羽夜为师,可是没少费尽心思,如今前功尽弃,若是让他娘知道,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很快,梁逸城就被送回梁家。
看到儿子脸色憔悴,目光空洞,一向强势的王春华心都软了,不敢再说什么重话,更别说责备了。
另一边,得知梁逸城的事,元翎不禁觉得他既可悲又可怜,心中不免有些同情。
别看他表面光鲜,谦和有礼,但内心却极度缺乏安全感。
若不是他有王春华这么一个强势霸道的娘,或许也不会有今日的悲哀。
她不否认是她指使了小孩们去丢他,但他自寻短见却不是她的本意,她不过是想给他一些小小的惩罚。
一人做事一人当,她的目标很清晰,始终是王春华。
不过,金羽夜又是怎么知道这事的,难道是——萧冥?
“姐姐,你不必内疚,梁逸城一个大男人,脾气如此古怪,动不动就寻死觅活,心灵怎么就这么脆弱,即便死了也不值得同情。”
元家和王春华的恩怨,林舒听元清讲过,所以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日从梁家出来,元翎让林舒去找一群小孩帮忙,所以,林舒便先入为主的以为,元翎是因为梁逸城自缢的事而内疚不已。
“林舒,我不是内疚。我只是觉得……梁逸城有些可怜。”
“可怜?姐姐为什么会这样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