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金不凡派人送来帖子:“昨晚酒兴未尽,今晚再聚,以壮行色。”
徐长安大喜,好兄弟,正有事相求呢。
傍晚,安顿好莫愁,他再次前往赴约。
酒局依然设在四海楼上,金不凡,元秀和郑奉,早他片刻就已到了,正在席间闲聊呢。
“今晚若有人再来打扰,小爷定打得他回家连老娘都认不出来。”众人一见面,小郑奉先就定了调。
佳肴珍馐很快摆满了桌子。
竹篓吊烧春江鱼,金沙爆牛腩,缠花肉卷,浇汁绣丸,小天酥.....虽是平常的鱼肉蔬果,但在名厨的巧手之下,便成了清鲜醇浓,形色俱佳的上乘之品。
徐长安不由得感叹:尼玛,还是古人取的菜名高大上啊!
厕所串串香,马路边边小火锅,张烤鸭,唐肥肠,狗不理,佛跳墙......后来那些文盲取的菜名,都是些什么鸟玩意儿啊?
清透的琉璃樽中,盛满了浅青色的葡萄酒,香气馥郁,绝无任何杂质。
金不凡拿起酒壶,替桌上的酒杯斟满:“来来来,尝尝这西域来的葡萄美酒味道如何?”
众人一饮而下,只觉一股清醇之感充满胸臆。俱是咂舌赞叹不已。
徐长安更是赞叹道:“好酒,观之色如琥珀,品之醇如甘露,简直就像......美人的香气一般的韵致绵长。”
元秀闻言失笑道:“大郎莫非说的是莫愁姐?”
徐长安老脸一红:“还没喝几杯,就开始胡说八道,可别坏了哥哥我的清誉。”
金不凡抚掌大笑:“元三郎说得对还是不对,我也不评论,不过我家这新酒,使用的广告词可就是它了。”
“行,但你得付广告费先。”
“好啊,再加上一诗句,我差人一并写到酒旗上。”
“那就先介绍一下你家这新酒。”
金不凡自饮一杯,娓娓道来:“此酒自与咱们平日所见的葡萄酒不同,为西域古法酿制而成,简单说来,便是取姑师之地的马乳葡萄,榨汁,与大曲酿酢,入甑蒸之,再以琉璃器皿承其滴露,数月方成。”
“其酒色呈金黄,香气馥郁,绝无杂质。”
古法工序竟然这么繁杂,选料如此苛刻,难怪前世喝的工业葡萄酒,大多只能是酒精加葡萄水......徐长安心里道。
略一思索,他搬来前世一句古诗:“蒲萄四时芳醇,琉璃千钟旧宾。”
一句未毕。郑奉已是一脸的佩服:“哥,厉害了!”
元秀也惊叹道:“颜夫子说得对,你还真是悟了。开窍了!”
“好一个‘琉璃千钟旧宾’,却是与这新酒的‘新’十分相配了.”金不凡哈哈大笑,“说吧,这广告使用费是多少?”
“三百两银子,只需用利息抵充,本金日后还给你。”徐长安一本正经道。
这个世界的一两银子,若按照实际购买力计算,差不多等于前世的一千二百元左右,三百两差不多就是三十几万。
“小事一桩,不过......”金老大有些好奇,“你出这一趟门,用得着带这么多银子?”
“跟了个有钱的老大就是好。”徐长安笑了笑,“至于用处嘛,现在暂时不能告诉你,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见他不肯说,金不凡也不再问:“行,明天一早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此后的话题,自然少不了一阵胡侃乱吹,承接上回,内容自然离不开他将要的游学,以及书院升楼考试的事。
三个家伙的结论竟是完全一致的悲观。
基础太差,难度太高,机会非常渺茫。
徐长安当然不能说送莫愁回北冥的事,只装出一副“我意已决”,“破釜沉舟”的样子,尽捡些大话套话来说,直到大家都感觉有些索然无味,这才把话题岔了开去。
“今天我得到一个有趣的消息,你们想不想听听?”元秀突然道。
“说说看。”金不凡饶有兴致道。
“前日那位江都尉的面子,咱们多少还是要给点的。”元秀笑道,“所以,此事咱们也就听听而已,切不可外传之,”
“啰里啰嗦,晓得了。”
“目前西北边事趋紧,大周朝与西方七国的战争,恐已不可避免......”
“这事啊,我早已有所耳闻了。”
“我要说的有趣事,可不是战事的本身,却是战事后面的操作。”
“诶,这话怎么说?”
“战事将起,自然是武备军费大增,偏偏这几年全国灾害不断,加之众所周知的原因,国库早已是空空如也,所以,朝中有人向皇帝进言,重启‘捐纳’之法以筹集军饷。”
所谓“捐纳”,说明白了就是“卖官”。
我去,这也太会搞钱了吧,站着就把银子挣了。
“据说皇帝陛下已有所心动,只是这种事情,断不会在明面上操作,按先例,朝廷多半会以“举孝廉,荐贤良”的形式予以实施。”
“这个也行,太没节操了吧?”徐长安睁大了眼睛,未免太夸张了吧!
“有什么不行?”金不凡笑道,“其实大到一个国,小到一个店,经营起来也没多大区别,不就是钱与货的一进一出,一买一卖么。”
“挣钱,花钱,再挣钱......做生意嘛,不寒碜!”
徐长安转念一想,好像还有几分道理。
郑奉拍掌大笑,“只怕相党跟清流又会是一场龙争虎斗了。”
元秀淡淡道:“恰恰相反,两边都平静得很。”
“为啥?”
元秀笑而不答。
“因为清流们除了耍嘴皮子,还真就弄不来钱。”金不凡笑了笑,低声道,“就算龙争虎斗,只怕也得等到相党钱到位之后了。”
果然家国生意都是相通的啊......众人叹服不已!
完全不同于其他人对政治的敏感,一来徐家早已被隔离在朝堂之外,二来对于政治事件和政治人物,徐长安有着现代人本能的排斥与厌恶,所以,除了感觉有点滑稽外,他也没产生什么更多的联想。
不过,出于好奇,他随口问道。“朝廷开出怎样的价格?”
“七品官纹银二千两,八品官纹银一千五百两。各部,府吏员纹银五百两。”
买个七品芝麻官岂不是要价两百多万?
“卖糕的......这么贵?”徐长安倒吸一口凉气。当官不为钱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得要值多少红薯啊?
“你觉得很贵,但有人却觉得划算得很呢。”金不凡慢悠悠道。
“这又怎么说。”
金不凡道:“你们三个出身世家,受父兄荫庇,未来就算不参加科举,在长安城至少也能谋个一官半职,自然不知这‘捐纳’之法,对一般人有多大的诱惑力了。”
“不就是一些无关轻重的职位么?”
“你们别不信,此法若能实施,只怕许多人排着队向朝廷送钱呢。”
元秀摆了摆手,苦笑道:“老大,你说那个荫庇可别算上我,仕途险恶,步步惊心,像我这种资质平庸之辈就算了,还不如多读点书,落得个清闲了事。”
徐长安心中嘀咕,难怪他与官场之事若即若离,原来这小子还真有点道德洁癖呢。
郑奉失笑道:“老大,你家那么有钱,何不买个官来玩玩。”
听他突然冒出这话,徐长安,元秀赶紧一齐端起酒杯:“来,喝酒喝酒。”
郑奉这才发觉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涨红了脸,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我爹倒是真有此想法。”金不凡对他的话却不以为忤,微笑道,“可这也是他的一个想法而已,更重要的是,我不愿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