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过来!”徐长安一拍桌子,一声大喝,“这是我点的菜吗?”
店里的十数道目光,倏然落到他的身上。
尾音还是低了点,应该再上扬个几度,这样显得更霸气些才对......他在心里想道。
......
大周天载十八年。仲春二月。
这里是终南山北麓,积翠峰下,杏坛书院外,一个叫做的“鹿鸣居”的小酒家。
正是山花烂漫季节,窗外的几树杏花,粉扑扑地开得正艳。
坐在柜台后面的老板娘,此时正单手支颈,像是在发呆,美丽的脸颊,竟似比这满树花色还艳上几分。
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嘴唇丰润而精致,从窗外涌入的春光,映照在她肌肤之上,更有一种花信女子特有的,成熟而又透明的质感。
徐长安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喝问,令她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轻皱一下。
慢慢直起身子,款款地走了过来,春光随着她的腰姿摇曳,幻化出一抹轻盈的光韵。
只一瞬间,店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消融在这令人心跳的韵律之中了。
徐长安心中蓦地有了几分歉意。
站在面前,老板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不知公子何事不喜,味道不对吗?”
徐长安筷子往盛菜的盘中一指:“我点的是红烧狮子头,你看这是什么,狮子头呢?”
老板娘瞟了一眼盘中红润油亮的几个肉丸。轻轻地咬了咬嘴唇:“这不就是红烧狮子头吗?”
“狮子的头啊!眼睛、耳朵、鼻子、嘴巴呢?”徐长安筷子一扔,跳了起来,双手一比划,“那么大的东西,至少要一口大锅才装得下吧,我还准备请大家的客呢!”
诶!
此言一出,老板娘猛地一怔,像是呆住了,好半晌才“咯咯”笑了起来:“我竟不知有这样的狮子头,公子可真是个妙人呢。”
店里吃饭的众学子,也被他的表演惊倒一片。
“这是谁啊,脑袋被驴踢了么?”
“好像是明月楼第三层‘格致堂’的学生,姓徐。”
“就是那个在第三层混了三年,年年上升无望的家伙吗?”
“嗯,听说还是已故靖西伯家的公子呢,纨绔子弟,荒唐至极!”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有意生事,另有所图也未尝可知,呵呵,只是不免太下三滥了些......”
四周七嘴八舌的声讨,让徐长安手心在流汗,心下却多出几分希望。
他在等待,等待老板娘发出雷霆之怒,然后顺势闹上一场,自己就会被扭送到书院教习处。
寻衅滋事,欺负女人,尤其还是这么一个柔弱女子......最后顺理成章的,他将会被书院除名,回到长安城那个正在熟悉中的,叫做“靖西伯府”的家。
这就是他的全部计划,很简单,目前看来,开局好像也很顺利。
他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这话很好笑?”
“一点也不好笑。”老板娘望着他,“恰恰相反,公子不觉得这个笑话有些冷场么?”
“不会啊!”徐长安一脸的无辜,“我只是要求提供同菜名一样的菜品,不过分罢?”
老板娘道:“能一样么?难道我还得上山给你抓只狮子来?”
徐长安风轻云淡道:“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既然菜名是狮子头,我就得要见到真正的狮子脑袋,几个肉丸子叫什么事儿。”
老板娘嫣然一笑:“此菜原叫‘葵花斩肉’,乃扬州名菜,其肉丸大而精致,如同雄师之头。昔日有人宴请贵客,以此菜劝酒,作‘某公威名赫赫,当佩狮子帅印’之吉言,故而改作此名,并非真以狮头为食材啊。”
“抱歉!”徐长安双手一摊,道,“那是你的故事,可不是我的故事,我的要求很简单,所见即所得,难不成我点一个烤羊腿,你给我上个看着像羊腿的东西来?”
老板娘瞪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傻子,也许还是一个长着狮子脑袋的傻子。
她高高耸立的胸部,开始作有韵律的起伏了。
“你这是偷换概念!”旁边的酒桌上,早有一人按捺不住,大声道,“堂堂书院学子,以诡辩之术欺辱一个女人,实在是可恶!”
“兄台是?”
“穆子明,明月楼第五层‘正心堂’之君子。”
徐长安悠然道:“穆兄如此勇武,莫非是要捉只狮子来,做一道真正的红烧狮子头?”
那穆子明一怔,怒道:“徒逞口舌之能,不过是辞胜于理而已,岂是君子所为。”
徐长安眨了眨眼,叹气道:“我不是,所以寒窗三载,还是进不了‘君子之境’嘛”
世上竟如此厚颜无耻的之人!
穆子明气极,跨步上前,直盯着徐长安眼睛,沉声道:“圣人曰:君子尚拙,以璞为真!”
噗通,噗通,噗通......
猛然间,一股巨大的力量汹涌而来,徐长安只觉自己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又像被鼓槌一记重击,体内一道气机随之启动。
君子之气!
沛然无形!
按书院修行次第,君子之境,可养君子之气。
穆子明已初窥君子之境,真气虽不纯熟,但对付一个“格致堂”的学子,自付可谓完全碾压般的存在。
然而世间之奇,凡事都有例外!
他惊讶地发现,对面的徐长安只是身子略微一动,便已平复如初,自己的发出的“君子之气”,犹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于无形。
莫非这小子竟拥有某种不可知的异能?
多谢您呢!
徐长安面带微笑,真切地感受到一股全新的元气,从胸部正中线的膻中穴一拥而入。
元气分作两组,一部分向上,经锁骨、颈侧,至大脑右侧区域,另一部分则下行分散至鸠尾,神阙,梁门等诸穴,最后储存于气海之中。
他觉得自己身子好像又轻快了许多。
......
不错,徐长安是个穿越者,三个月前,前世身为网文小写手的他,穿越到了这个叫大周的古代异世。
自则天女皇代唐以后,大周王朝继续存在了一百年。
奇葩的是,王朝的皇帝居然还是李家的血脉。
徐长安在这一世的身份,乃是皇帝钦敕“靖西伯”继承者,杏林书院“格致堂”的学生。
除了爵位,关于王朝法统,血脉什么的,他根本就不感兴趣。
目前,他一心一意要做的,就是如何从书院,这一帝国最神圣之所逃离出来。
哪怕用上点儿不大光彩的手段!
......
一杯咖啡一套题,从早到晚搞学习。
还在穿越之初,徐长安以为经过前世十几年学校生涯的捶打,自己也能适应古代学堂的学生生活。
文以载道,诗以明志,读书即是修行。
四书五经,无非是死记硬背嘛,反正我没别的长处,就是记忆力超强。
谁知仅仅过了一月,他就被这“子曾经曰过......”给逼的快要崩溃了。
譬如说。
前天,讲解经学的颜夫子出了一道论述题:吾四十而不动心。
思索良久,徐长安在卷上连写了二十三个“动心”。
夫子问其原因,他回答道:“孟子曰四十不动心,学生年方十七,算来离四十岁尚差二十三年......故有二十三个不动心。”
结果他被夫子一番暴打。
昨天,颜夫子又出了一道题: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问,究竟是女子难养,还是小人难养?
徐长安将面色严肃的夫子看了又看,最终确定了答案。
唯女子难养也!
夫子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下课后,他却被同班的一群小学妹按在墙上,十几双白嫩嫩的小手,连锤带挠,又是一顿暴打。
哎,做学生的我真是太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