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诺时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他牵动缰绳调转马头,来人越来越近,然后两个人面面相觑。
“唐小将军,好巧。”
“苏公子,好巧。”
风越来越大了,路的两旁是无边无际的旷野,枯黄的野草被吹得向两边倒。
天色暗下来似乎只需要一瞬间,好像要下雪了。
唐诺时这个时间出现在西北本就很奇怪,以至于他现在出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倒不显得奇怪了。
苏颂还不知道唐诺时刚跟裴烟见过面,他也没兴趣跟唐诺时多接触,匆匆打过招呼就想越过他去桃原县。
这时唐诺时却突然间出声,“苏公子十五岁就夺得解元名头,才学不凡,现在蜗居在西北的一个小县教书,不觉得浪费了自己的天赋吗?”
这话苏颂被问过太多次了,多到他都懒得解释了,但对着唐诺时,他还是愿意说个一二的。
“唐小将军年少有为,前程似锦,来西北这个小地方不觉得是屈才了吗?”
唐诺时轻笑了一下,“苏公子还真是消息灵通,我倒是小看你了。”
“苏某不才,但布衣百姓方知南地战乱,我一个教书先生怎可对此充耳不闻。”
唐诺时不由得重新审视苏颂,半晌他才开口,“牙尖嘴利,曾老的学生果然不一般。周雍和是,你也是。”
苏颂觉得唐诺时有些烦人,一点儿也不像杀伐果断的沙场小将,磨蹭烦人的样子跟某些文官一个样。
他觉得让唐诺时领兵打仗是屈才了,他应该在朝堂上跟那些文官磨嘴皮子才对。
对唐诺时的嘲讽,苏颂并不在乎,还有周雍和死前都被贬为庶人了,唐诺时直呼名讳也无所谓。
说实话,跟裴烟相处久了,苏颂也学会了在某些方面摆烂。
爱说什么说什么,又不会掉块肉。
他甚至还能自嘲一番,让唐诺时无话可说,“苏某就是靠嘴皮子吃饭的,要是哪天嘴皮子都不利落了,那也就没有留在书院的必要了。”
唐诺时看着苏颂,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别人。
苏颂今日出城是追着裴烟来的,可不是陪着唐诺时在这里追忆往昔或者磨嘴皮子的。
他自小也是被曾老和两位师兄惯着长大的,苏颂的脾气并不好,平时看他话不多,也怎么样都行,别人都以为他这个人好相处,其实并不,他都是懒得跟那些人计较。
遇上他真正在意的人,苏颂才会泄露最真实的情绪,对那些不放在眼里的,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更不要说是有情绪起伏了。
不得不说,这一点他跟裴烟挺像的,都是不与傻子论长短。
“周雍和要是有你这份心性,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番田地。”
苏颂懂唐诺时的意思,可是人生哪有后悔药,就算回到过去,以当时的心性和阅历,也会做出跟当初一样的选择。
再说皇家的事哪里是用三两句话轻而易举就可以解释清楚的,这些都不是他和唐诺时能够评价的。
苏颂直视唐诺时,他直呼周雍和的名讳就算了,但这几句话传到有心人耳朵里,绝对可以大作文章。
苏颂不想因为别人的傻言傻语牵扯到莫须有的事情中,他警告道,“唐小将军,慎言。”
然后苏颂没再管唐诺时如何,他打马离开。
天边第一瓣雪花落在唐诺时的鼻尖,浸着刺骨的凉意,他看着苏颂的背影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这西北还真的是有趣极了。
周雍和死得那么憋屈,曾老或者他的学生们就没想着做些什么?
偏安一隅,苟且度日,这可不像是他印象中曾老教出来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