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巴陵军,刘芝率三千军护送谢治夫妇回归广陵,李树则即刻回军渡江奔越王城而去,此正是李树此番南下目标所在。濯缨屿刺杀给了谢治绝佳的进攻理由,南朝昭后亦无再出兵回援借口。
大陈三路大军眼见已兵临越王城下。邹冲遣使求和,得报议和条款有二:其一,越王退位,废为庶民;其二、除已失去土地外,另割让三州一十二郡;邹冲大怒,撕毁议和函,众臣亦觉丧权辱国,纷纷求战。太常公自昭后处回返,上奏应忍辱负重,越国并无一战之能,只需拖延时日,陈军会便因战线过长而自行崩溃,则越国便可伺机夺回领土,至于越王退位一条,可明退暗踞,垂帘问政。此老臣谋国,不无道理。因而廷上主战主和两派对立,争论不休。殊不知,越王冲已定下第三条出路,暗命一二左右定计携本部羽林亲卫南下夜遁,迁都屏州。
连日来,二李将军、徐奉将军轮番于越王城下叫阵,越人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昭后携子还朝,昭德帝龙心大悦,亲率文武于城外十里处相迎,怀抱爱子,欲罢不能,当即取名王安,立为皇太子,后称兴德太子,昭后大功于社稷,正式册命昭后同帝驾,奉为一国双圣。南公错愕不已,一来皇帝突然出口成章,似脱胎换骨,二来昭后得圣旨,未来行事便合礼法,深感不妙。然此一时彼一时,南公虽居相位,实则势单力孤。皇帝甫一旨出,众官员即刻跪拜称:“皇上万岁,皇后万岁,太子千岁”。昭德帝大喜,遂加恩天下大赦。
次日大朝,昭德帝精神矍铄,坐朝听政。南公奏道:“陈军已围困越王城数日,前期皇后亲往议和仍未能阻止谢治进军步伐。唇亡齿寒,越国乃皇后母族,更是我南朝藩屏,若有失,我朝则两面环敌,前途堪忧。望陛下下旨巴陵军即刻发兵解越国之围。”皇帝看向昭后,昭后默然不语,复又问向张腾:“张卿以为如何?”
“臣附议丞相。”张腾抱拳出列道。
南公却是错愕,心想若救,何不当日兵临山阳城下却又退兵,不想张腾再道:“只不过越地多水系,我巴陵军善骑兵陆战,若要过两湖,会三江口,需赶制战船百艘,只恐为时已晚。臣建议,速下旨调蜀地十万水师东进以为援。”
原来如此!张腾果然好算计。南公心中暗念,张腾可借此全面控制蜀军,遂进言:“蜀地与越地相隔千里,恐鞭长莫及,不若令巴陵军进击山阳、海陵一线,以达围魏救赵之效。望陛下准奏!”
“巴陵军负责保卫京畿周遭,若全军倾巢而出,倘若谢治发兵建安,又当如何?为今之计,唯有调蜀军更合时宜。”张腾奏道。
文臣站南公,武将自然唯张腾马首是瞻,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皇帝复又看向昭后,轻声问道:“皇后以为如何?”
昭后这才淡淡说道:“本宫以为张将军所言极是!”
“好!”皇帝大手一挥,“拟旨,传令巴蜀水师即刻发兵东进,助越人抗陈。”
“陛下三思!”南公急忙劝谏道。
“此事议罢!”皇帝再次挥手道,“退朝!”
张腾冷冷一笑看向南公,南公愤愤,猛挥衣袖,怒颜而去。
此番回朝,昭后已不再久居别院,只是每逢初一还得前往敬香。昭后下令原陈公谢焘书房改为小佛堂,昭后以为国祈福为由,暗会张腾于别院中。辞别张腾,昭后仍会前往谢治小院小坐片刻,另赐名小院为“兴园”,合国家兴旺之寓意,又暗合爱子封号。
昭德帝圣旨传了七日到了蜀地益州府,一人正于堂下端详着圣旨,冷冷一笑,随即丢于一旁,命道:“安顿好桓公府上一干人等,加紧筹备。”坐下男子称道:“遵父命,恭贺父亲终将得偿所愿!”
那人却不喜,若非万不得已,又怎会偏安一隅,仓促行事,前途未卜。
再一细看,那人已是风烛残年之相,远不及当日坐堂建安靖国公府时之风姿。陈宫自知绵命不永,大事必践。
越王城外十几万陈军已围城一月,所携粮草不济,李树遂召集各营将领议事,三日内若再无进展,只得强攻,生死一战。毕竟一国王都,城高墙坚,若对方避战不出,无可奈何。正当李树等人一筹莫展之际,忽闻斥候报:越王都城城门打开,太常公领一班臣子请降!
惊天大喜,却令众将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原是于大军兵临城下之时,越王冲即率亲随王属连夜南下,此刻已稳居屏州山城另立。然王城中主战派依然坚守,双方切磋计较一月,最终以太常公王族身份主降,以保全越人。
太常公降表:天命不佑,主上不恤,臣民不为,无以为战,全城请降。
捷报传至广陵,谢治似早有所料,神色淡然。因早前便与越人交手,知越人战力有限,拿下越地,不过举手之间,只是邹冲远遁,他始料未及。遂回令:徐奉将军率本部驻扎越地,募集兵勇,以备来日再战,二位李将军就地劳军之后,即率所部兵马班师广陵。
前日萍州马辉遣人来报:北朝安亭侯蒋冠挥军二十万自沂州而下已拿下襄州全境,兵锋直指肃州,威胁萍州、兴州西线。
北部大营乃一军祖兴之地,不容有失。谢治已令刘芝率三千军助韩锐守肃州,不过敌众我寡,故而需得大军回师,且二李将军熟悉北地,正是大战所需。韩锐投桃报李,许陈军自由出入肃州,并拨付粮草辎重,同仇敌忾。然郑启却未派一兵一卒,仅遣使者一名告知:秦羌肆意扰边,自顾不暇。确是实言。
秦羌王已与安国公魏麟结盟,自然无法袭扰盟友。然羌人游牧而生,不事生产,日常布衣车马常需边贸,另则抢掠所得。兖州即为北朝叛军,取之有道,自羌人袭兖州起,安国公便不断支援羌人日常所需,以为嘉赏。
谢治大计只得暂缓,且爱女初生,南境将立,亟待消化休息,不若作此人情,亦阻蒋冠自重,成压顶之势。肃州初战,三千军便显神威,一战退敌二十里,蒋冠只得暂命息战整军,双方得一时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