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阳行宫。
吴独修每天都被赢煜皇帝拉着批阅奏折。
此事早就传到了朝堂之上,让那位太子忌惮不已。
正值素王与在谋划谋取江南之事,他便应了舅舅赵斌的建议,合力素王,踏平应天府。
这些事情赢煜皇帝并不知晓,或者,已经知晓,而放任不管不问。
还是我行我素的与吴独修商议国事。
“徐州难民之事还未完结,西北河道决堤,朕事事躬亲,依旧无法将大乾的灾祸毕除。”
赢煜皇帝放下奏折,心事重重。
一旁候着的太监见状,直接走了出去。
“你可有法子梳理河道?”赢煜皇帝问道。
又问我?
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
吴独修虽想大声吐槽几句便宜老爹,但洪灾毕竟关乎无数百姓的生死,自然不能随意取笑。
便问道,“往年河道如何治理的?”
“决堤了就等水势缓了之后,再沿着河岸开始堵疏,待洪水一过,再修补旧河堤,以此反复。”
“如此只堵不疏,河水泛滥将无休无止,何日是个头呢?”
“是啊!何日才是个头啊!”
赢煜皇帝起身站在西北河道的舆图前,不断观看河道周围的地势,想索求一个万全之策。
可要想完全梳理河道,就需要移山过石,工程浩大。
丝毫不比修建帝陵的功夫低。
“河岸流经之地,一处山川繁杂,一处地势地下。若从山川走,则会遇到连绵不断的山川相阻。若是从低处走,则西北的百姓将失去大片土地,难以维持自身。若选山川改流,纵然有你的神物帮助,炸开的山石,搬运起来也得上百年,难啊!”赢煜皇帝摇头道。
吴独修业走到了舆图之前。
仔细观看之后,又沉思了一番,说道,“若是能在这几座大山之间,建造一处大坝,让河水分流至此。而地势地下的地方,则沿岸修筑一条河道。大坝水势一满,则开闸放水。提前通知下方民众,即便出现水势大的情况,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洪涝灾害。”
“确实不错,可如此多的水,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势大,小小的堤坝如何能挡的住?”
“那就在人造石之中,加入铁条,整个大坝的整体,都形似铁制成的,而后再以人造石覆盖其表里,保持其不腐蚀,则可保千年不毁。”
吴独修自然是借用了前世的千年大坝的原型,来设想的。
在设计大坝和用料之上,也只能以最好的来了。
毕竟没有那么专业。
想到这里,吴独修又道,“若是陛下真要建造此大坝,请陛下将设计大坝的工作交给臣,臣要在大坝之上,装一些利民的东西。”
“自然是要交给你的,其他人也不懂啊!”
赢煜皇帝眉头舒展开了。
突然疑惑道,“什么利民的东西?”
“陛下,您没发现您和皇后娘娘住的屋子很凉爽吗?”吴独修乐道。
“也就这几日才凉爽了一些,那床也很软啊!很奇特。”
“床是应天府的李氏布商特意定做的,只此一件。而凉爽是因为,在您的房间,我师妹给你们通了冷气。”吴独修解释道。
“冷气?邪术?”
吴独修摇了摇头道,“若是邪术的话,您此刻早就没有命了,我又何必如此暗中操作呢?”
“可你们却是把行宫下方给掏空了啊!”
“这......”
说漏嘴了啊!
确实是掏空了。
如今。
以吴府为中心,方圆十里的地下,跟老鼠洞一样,基本都空了。
里面住的都是神女堂的人。
也被称为神女堂总舵。
吴独修知道此事,还前日师妹来问他,师傅是否在南国有什么私生子之类的问题,才发现的。
毕竟。
人是从御书房一旁的暗格里走出来的。
如果,整个地下不挖空,如何能直达御书房。
在吴独修的细问之下,还真是挖空了。
见赢煜皇帝说起,自知是瞒不住了,便立即请罪道,“臣死罪。”
“起来吧!这事在朕还没有来行宫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不是什么秘密。”
赢煜皇帝似乎并不关心此事,让吴独修暗自捏了一把汗,“你说的既然不是邪术,那就是神术了,能助寡人平定西北之患吗?”
吴独修摇了摇头,“可以为陛下安民生,却不能帮助陛下打仗,而打仗所需的炸药,也都已经给您了,我已无物私藏了。”
“这些东西,你大可不比给朕,以一己之力取天下,朕也无力阻拦啊!”
“靠武力争夺的天下,天下之人能心服吗?”
“所以,你要在西北利民,同时问我要铁矿采购权,暗地里制造装备?”赢煜皇帝打趣道。
啊?
吴独修汗颜啊!
这皇帝一点儿也不稳健啊!
有这么疑神疑鬼的吗?
枪炮都给你了,我还如何能上天啊?
“陛下,臣什么也不要,也不做监工,只出图纸和注意事项,其余的概不过问。”吴独修保证道。
他也没有时间去过问了。
因为活不到大坝建成啊!
赢煜皇帝微微叹息一声,说道,“你若真要造反,能收天下民心,还能让各个兄弟拜服,朕大开天南城城门,迎你坐高位。”
“臣的人生没有多少日子,过了今日,为皇后娘娘画完画像后,就该躺着了。”
“朕说了你不会死。”
吴独修忙回道,“南国那条巨蛇乃是南国的圣兽,如果陛下要我去取蛇胆,无异议是要告诉南国,大乾要与南国开战。甚至会不死不休。您刚北征归来,国内一片狼藉,若再开战,则国力不复,国危只在朝夕啊!”
闻言。
赢煜皇帝将龙行的奏折扔给了吴独修,说道,“南国已经犯边了,何须朕去挑起事端?”
看着龙行的字迹,文后的批注是西南道大将军?
让龙行去西南统领所有的西南军队?
吴独修一时间想通了很多事情。
皇帝南巡,是故意让素王反,南国若听到素王将赢煜皇帝围在应天府,一定会挥军北上。
只要占据了西南之地,就能一鼓作气,直取长安。
龙行身为大将军,若是见到南国进军,肯定要上书陈述南国犯疆的利弊,然后赢煜皇帝就可以,顺应民心,让他抵御南国了。
朝堂上的求和派,在面对敌国入侵时,若是敢说一个‘和’字。
那就是叛国逆臣。
当朝堂和万民都要进攻南国时,别说国内空虚了,就是国内贫瘠了,也肯定能干起来。
同仇敌忾的情况下,南国必破。
龙行则是掌握最大权力的将军。
以吴独修和龙行的关系,自然而然的,吴独修就会成为西南之地真正的王,再坐拥江南之地。
大业可成了。
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素王。
素王若是得知南国入侵,肯定要反,第一时间就是包围应天府。
没有龙行的勤王大军,谁来护驾?
“陛下,南国犯疆,您如何抉择?”吴独修忙问道。
“龙行不必老应天勤王了,对抗南国才是国之大事。”
“那素王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举兵谋反的,您又如何应对?”
赢煜皇帝笑道,“朕已经命龙权将军去撤回看管难民的御林军了,今日应该就能抵达应天府了。再者,还有河西的太子军呢!若是应天有变,他们敢坐视不理吗?”
“太子军在河西?”吴独修惊问道。
“哦?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啊!”
吴独修顿时想明白了一切。
南国犯疆,使得龙行无法到应天勤王,这都是素王在暗中谋划,目的就是要赢煜皇帝成为孤家寡人。
太子军若是在河西,那赵斌那日来找自己问难民的策略,其实早就有了打算。
那就是将难民放到河西。
等素王反了之后。
难民之中的有心人,肯定也会应声而反,与太子的军队杠上。
不需要抵挡太子军太长的时间,只要给素王争取到一定的时间就行了。
奇怪的是.......
赢煜皇帝应该也能想到这一切,为何还要如此布局?
吴独修不解的看向赢煜皇帝,道,“为何要置自己于死地?”
“朕早就听闻,你有一条暗道,到时,借助你的暗道,带朕逃出应天就行了,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大功一件?
确实是大功一件。
好大的功啊!
吴独修惊的后退了一步,心里已经乱了。
自己已经快要死了,他为何还要为自己布局?
一定要灭南国是吗?
“呵!”
应天府救驾,太子军迟援,一功一过,他都完胜太子。
直接打压了太子一脉,再确认他的大皇子身份,又有西南龙行的军队护道,整个朝堂之上,谁人敢说一个‘不’字?
如此天功,他如何能要?
“臣已经说过,周先生去了徐州,那密道之事,素王应该也已知晓,这条道走不通,请陛下另择生路。”
“那就只能等死了啊!”
“您就没有其他后手?”吴独修无语道。
赢煜皇帝想了一下,指着吴独修说道,“朕的后手,就是你。若是真到了最危急的时候,你没办法救下我和你母后,你就是不孝。所以,朕的所有宝,都压在了你的身上。”
“.......”
“好了,该去太和殿与朝臣们一起商议国事了,龙舟也已经到行宫,各部大臣也都到了。一会儿会很热闹的。那条水路,朕很喜欢啊!一起去上朝吧!让你看一看朕的大乾臣工们,是否会为朕寻一条生路来。 ”
“是。”
.......
龙舟抵达河阳县。
顺着龙渠,直达行宫之中。
负责行宫总宿卫大权的是龙檀。
他早就立闸门口,等待了。
只等龙舟一到,便指挥士兵们手动放开闸门。
闸门两侧各安置有两个粗大的轮盘,轮盘都有一条粗大的铁链,与闸门连接。
转斗轮盘,收缩锁链,就可以使闸门打开。
高达七八几米的闸门,在上百人的合力下,缓缓打开了。
龙舟顺利通过之后,再一点点的下放闸门。
等龙舟进入之后,在放水,使得水位缓慢降低,到达与宫内湖的水位一致时,再来另一个闸门,进入行宫之中。
整个过程。
利用的就是宫内湖与龙渠之间的水位差。
如此设计有一个坏处,那就是,一旦大坝损毁,就会导致河水倒灌行宫。
这些问题赢煜皇帝也都想过,只是碍于无人能撼动如此巨石,也就不那么上心了。
可现在却是不同了。
他彻底了解了火药的威力,自然也惊惧被淹没之事。
为此。
他让龙檀亲自守护这个地方,以此来避免此事的发生。
龙檀也知事情的严重性,便日夜不敢深眠,持戈以待。
等船靠岸之后。
迎下各部抽调出来的随行官员,龙檀就又回去值守去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龙权去做了。
“给我大人请,陛下有吩咐,诸位大人们到来之后,可以先用膳。”龙权开口道。
吃饭?
吃什么饭?
南国都已经反了,还有什么心思吃饭?
六部大臣都是一阵焦急。
工部尚书出列道,“国事危急,先谈国事,再去果腹也不迟。”
“那大人们请随末将前往太和殿。”
“有劳龙权将军了。”
“分内之事罢了。”
一众官员,随着龙行穿越过大半个行宫,见到了赢煜皇帝来说见的玻璃、瓷器和红衣大炮。
都是一阵的好奇。
只是。
龙权是将军,不喜欢多说话,这让一肚子疑问的众官员,都触了霉头。
太和殿内!
江南官场的官吏站在右边,后来的京城官员居左站着。
赢煜皇帝坐在正上方松软的龙椅之上,一阵舒坦,微微闭目享受着。
他敢说,这是他坐过的,最舒服的龙椅了。
“众爱卿不辞辛苦随朕南下巡视,受累了啊!”赢煜皇帝开口道。
话音刚落。
一头发虚白的老头儿站了出来,“陛下,南朝小国入侵我大乾,打着为公主报仇之旗号而来,在其国内收拦了民心。如今背上犯我河山,来势凶猛,还请陛下早日定下平叛之人,前往西南之地安抚民心,祛除敌寇,还西南之地一片安宁。”
赢煜皇帝看向说话之人,原来是工部尚书裴元裴大人啊!
“裴爱卿也同意打?”
也?
裴元心里一愣,脱口而出道,“还有谁?”
“国舅爷啊!他也建议与南国打一场。”
啥?
与吴独修一起站在最后面的赵斌,直接懵了。
他可什么也没有说啊!
天地可鉴的。
陛下这是拿自己当枪使呢?
不过,想想也好。
西南之地与南国打起来,应天这边起事就更方便了些。
于是。
直接厚着脸皮出列,道,“臣认为,西南乃京都之身躯,若是身体丢了,则作为头的天南城则危。臣建议,打。”
裴元望着一脸正色的国舅爷赵斌,心里嘀咕道,“奇怪事儿啊!国舅爷居然也懂乾坤调度?才几日不见,就已经能观天下大事了?”
思虑之间。
裴元觉得赵斌一定是陛下的托。
以国舅爷和自己为引子,要与南国开战,不再顾忌联姻之情了。
便直接归了列。
而兵部尚书张雪松却有些拿不定主意,思虑再三,还是出列了。
“陛下。”
“兵部尚书说罢,打仗之事,需要兵部来运作,你就细说一下吧!”
细说?
“哎?”
张雪松看了一眼工部尚书裴元,轻摇了摇头道,“陛下,您北征归来,却不知徐州之事,臣私下调查过,素王暗中养了许多兵丁。若是您一旦和南国开战,素王必然据徐州之利,而攻江南之羸弱。
您又身在应天,不可不思危啊!”
“哦?”赢煜皇帝的脸色一变,冷声道,“那依张尚书之言,该如何应对南国和朕的兄弟呢?”
张雪松跪在地上,摘掉自己的官帽,朗声道,“陛下应该派遣使者与南国讲和,再暗中调集西南的军队前往徐州镇守。待查清楚素王之事后,若南国还不撤军,再打不迟。”
“荒谬!”
赢煜皇帝大怒,起身来到张雪松的面前,指着张雪松的说道,“朕与素王,一母同生,骨肉相连,国战在即,你却来挑拨离间,是何居心?”
此话一出。
整个太和殿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都知道这件事触及到了赢煜皇帝的软肋,也知道赢煜皇帝是真的生气了。
可张雪松却依旧不改其色道,“陛下北征伤民,就算没有素王之事,也不该与南国开战。外有大齐和天主国虎视眈眈,就等陛下国力衰退之时,举兵而来。臣摘帽死谏言,不改一言。”
“好!你倒是真忠心,把朕当做是不明是非的昏君了是不?”
赢煜皇帝怒目而视。
良久之后,开口道,“南国欺我大乾,今日举兵来犯,朕身为大乾的皇帝,焉有见百姓恸哭而不动?
张尚书为敌求和?实为卖国求忠荣,理当诛杀。
还诬陷朕之兄长,夷九族。拉下去,明日午时,杀之以儆效尤。”
“陛下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