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住了几日后,也游玩了几日。
这其中就属蓝凤玩的凶了。
与李月娥和李典二人,几乎走遍了杭州。
吴独修身子骨不行,就在李府读了几日的书。
期间听了很多关于江南的事情,心里对江南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这江南之地多俊才后生,也不是传言,而是确有其事的。
大乾整个人才选取,多为推举和科举两个途径,算是很正统的取士方式了。
不说推举制度,就说这取士一途上。
北方的中第士子就比北方多了两三倍,这个数据还在拉大。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吴独修觉得就是贫富差距。
有钱人可以不问衣食住行,只管一心读书便可,贫穷之人常常食不果腹,别说用心读书了,就是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所以,能在北方走出来的人才,大多都是大户之人,他们娇生惯养的,自认为读书无趣,很少有人下苦心去钻研。
他们的父辈们也大都认识不了几个字。
再者北方战乱频繁,武风浓重,读书反而活命的不多。
南方经济通达富足,来往之人皆是通透学问之人,不然这生意也做不利索。
这是治学儒人们最看重的,他们更愿意与有才学之人交往,而厌恶贫学之人。
吴独修与李世茂转了一下杭州最大的书院‘杭景学府’。
以府为名,可以说这个学院的名气很大了。
事实也确是如此,来此教书的无不是状元之才,年过半百之人。
这里的状元指的南方殿试前三十的人。
不算北方学子在内。
这其中是有一个歧视北方学子的意思在里面的。
踏入学院之中,便听到高山之上,到处都是朗朗读书之声,可谓异常撼耳。
吴独修指着前方一三层小楼问道,“府尹大人,这个地方的楼叫什么?为何建的如此开阔?”
李世茂顺眼望去,目光回转,便回道,“此楼名为‘留香楼’,乃是学子题诗文的地方,凡是能在此地留下佳作的,无不是名列三甲之人。建的宽些,好让更多的人站立,评议诗词。”
“这倒是一个好地方,今日就去那里看看吧!”
李世茂立即前行带路。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学院的巨儒们。
这些巨儒们早被告知了吴独修的身份特殊,让他们收性淡言。
不然,就只说要上留香楼一事,他们或就要闹上一番。
留香楼楼下。
一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门前,手持一卷书在细读。
他神态出尘,面容祥和。
吴独修仅从面相上就能看的出,此人非一般之人。
心中知晓这种人心气高阔,也知应对法子。
想来与那童生贾管仁是一类脾性之人。
便开口道。
“先生,这门可有门神?”
老者闻声后,看到一行人来此,便放下书籍,起身对着吴独修大礼拜了拜,随后又坐了回去,说道,“我就是。”
“敢问先生,如何过此门?”
“你凭何过门?”
“晚辈不知,还请先生明示。”
老者叹了口气,道,“如今难民挡道,你能平安来此,真是难为你了。”
吴独修一楞。
好家伙,拐着弯骂人呢!
意思无外乎是说自己无所事事,就知道瞎胡跑呗?
走了一路眼瞎如此,竟看不到路上的难民们?
绕开难民不救,舍近取远难为自己了?
果然是高人啊!用词还真是委婉到家了。
也不能说自己脑补太多,跟这种写个文章都用文言文迷惑人的家伙聊天,你不脑补还真不一定抓的住他话里的重点。
“唉!”吴独修叹了一口气。
而后抬头四十五度望天,声音有些悲戚地吟道。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此诗一出,
老头不淡定了,嘴里不住地低吟此诗,良久才说道,“你做的?”
吴独修有点儿无语啊!
这老头不会来事啊!
这个时候不应该吹嘘一番此诗了不得吗?
为何会反问是不是自己作的呢?
难道他吴独修不像是能写出这种诗的人吗?
这不是看不起人吗?
吴独修顿时胸中火气上升,开口回道,“不是,是一个叫李绅的人所作。”
“哦!那你不能进楼内!”
嗯?
“那再来一首如何?”吴独修试探性地问道。
“吟来!”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是你写的?”
“不是,此诗乃李白所作。”
“为何都姓李?”
“因为咱们的府尹大人在这里,我想博个好印象。”
“......”
停了一盏茶的功夫,老头将诗句抄了下来,说道,“诗不错,可入高阁,你不会有意见吧?”
吴独修摇了摇头。
这种小学时候背过的诗,要多少有多少,随便挂。
“那我亲自上去挂可否?”吴独修开口说道。
老者抬头盯了吴独修几秒之后,拒绝道,“又不是你的诗,你上去干嘛?”
“我帮您跑腿也好啊!”
“你无需上去了,你说的第一首诗,基本上已经完败了记民类的诗了,那些不入眼的诗句,不看也罢。”
“......”
又在留香楼下站了一刻钟的时间。
吴独修站不住了。
太折磨人。
这老头有点儿慢了!
李世茂在一旁只是陪着,也不说话,旁边的巨儒们心中早已经被这两句诗给震撼到了,也不再轻视吴独修了。
文人好面子,如果对方有佳作在手,比你写的所有东西都要好,那你就不要在人家面前显摆学问了,显摆的话百分百是会被打脸的。
这会儿的他们一个个想知道,吴独修的底细为何,纷纷向李世茂打听。
“府尹大人,这位年轻相公是何人?出自谁的门下?”
李世茂淡淡地回道,“他……他是洛不教的徒弟!”
啥?
巨儒们有些吃惊了。
在学术界,洛不教是那种天花板级别的存在。
人家所知之广,上到星云演变,下到地理风水,前知有文之史,后可算三十年之天地风貌,可谓是神人也。
没想到这年轻之人居然是他的徒弟。
这多少让巨儒们心口堵的慌。
眼前的年轻人,如此年纪就有如此才学,日后肯定会是压垮一代青年才俊的黑马,这让他们的门人日后该如何才能文压群雄呢?
虽说洛不教乃是罪人之身,逃犯之命,可在读书人心中,那就是一座神坛,一座难以跨越的鸿沟。
如今。
徒弟出世,先扫杭州‘杭景学府’,真是让他们有些无语。
天下最尊崇洛不教之人,莫过于江南之地的读书人了。
却不想成了人家徒弟的第一块垫脚石。
想想都感觉难受。
李世茂看的出这群酸儒们的想法,也懒的理他们。
他们多是畏惧洛不教和吴独修的才学。
目光之短也只于此了。
天下之争,虽说是读书人之争。
但今日大皇子这两首诗一出,算是镇住了江南文坛了。
日后这些读书人想要口诛笔伐,也是不能了。
入了‘留香楼’的诗,还是这位高德前辈亲自去挂的,谁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又过了一会儿。
吴独修等的不耐烦了,就拿起那位老者的笔,在他的书上题了一首杜甫的登高,随即便和李世茂离开了。
他们刚走出杭景学府,那位老者就下楼了。
当他看到人已离去时,乐的直摇头,“年轻人,耐性差,不过心倒是还算周正,大乾有福了。”
随即,他捡起地上自己的书和笔,准备继续往下读。
可刚看了一眼,就惊呆了。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这……”
老者看着手中的诗,手颤抖了起来。
没成想还是自己看走了眼啊!
这位主子,实乃是天地间的奇才啊!
如此年纪,心性便如暮年一般陈旧,这诗可真……好啊!
……
回李府的路上。
吴独修开口问道,“府尹大人,此老者何人?”
“这位乃是先皇的老师,名高德,是一位帝师!”李世茂回道。
“什么?”
“高德这个名字,也是先皇的恩赐,天下能被如此冠名的人,仅此一人,本来公子的师傅洛不教也有此誉,可天意弄人……”
“我师傅没有才学,平日只会为了材米油盐计,也从不教我什么,倒是写了不少书,还算出名,没成想还是位高才之人啊!”吴独修嘴角抽搐道。
“……”
自己这位师傅,啥都好,就是从不教自己。
按师傅的话来说,‘男子无才便是德’。
啥意思呢!
男子就算你才高八斗,也要表现地什么都没有,这就是你应该拥有的德行!
这话解起来,倒像是训斥师妹的话,只是师傅溺爱师妹上天,半句不敢责怪,算是借嘴训女了。
不过,这可苦了吴独修了。
整天除了看洛不教的破书外,就是给师妹做饭吃了。
读书、养活师妹和师傅,这就是吴独修的日常生活。
如果不是身为穿越者这口气一直吊着,他都想死了算了。
如今再回想师傅洛不教,他只想暗忒一句,“老东西。”
一旁的李世茂不予过多言语。
他倒是很有兴趣看吴独修这番模样。
倒是让他能想起来陛下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时常会有这个模样,看起来很是好玩儿。
“老了老了。”李世茂说道。
“府尹大人可不老啊!当有轻年之心啊!”吴独修说道。
“天下还得是公子这般年轻人的天下,我这一代人过去了,希望李典能有点儿出息,跟着公子干出一番事业来。”
吴独修驻足,打量了一番李世茂,道,“你这站的很直,可知站的地方若是错了,很可能会挡了别人马车的道,会粉身碎骨的。”
李世茂指了指前方极远处的一辆马车,回道,“我能看到的马车在远方,而我自信自己的判断不会让我有此下场。”
二人不再言语,登上慢悠悠来接二人的马车,继续前行。
这一日傍晚时分。
李府已经准备妥当,三辆马车,二百官兵,一起护送吴独修回去。
一辆坐人,一辆拉李月娥的贴身饰物,最后一辆马车拉的是李府送的礼品。
李典骑着马开道,吴独修随二女坐在马车里,一路上畅通无阻,只是到了应天府界费了些事儿。
没有朝廷的命令,带兵到其它州府,这是朝廷大忌。
说的通俗些,李典带的这些人就算是被干死在应天府地盘,朝廷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今日却有些不同。
那些守府的官兵们不敢轻动。
第一,李典乃是李世茂的儿子,威名远播,是难得的儒将,陛下都曾嘉奖过的,谁人也不敢妄动,动了就是在打陛下的脸,就算犯错了,也得朝廷来决议生死。
第二,就是有吴独修这个奇怪的人在,应天府之人都不想得罪这个主,这些将军们见了吴独修后,也都有了一个默契,那就是让巡抚大人去办,准没错。
费了一翻周折之后,还是放行了。
赵斌还亲自写了批文,准许吴独修组建自己的府军,数量只能卡在二百人以内。
一般外封的王爷们也只有300府军而已,这数量还算是多的了。
招募府军有很多坏处,其中之一就是容易叛乱。
所以,朝廷对招募府军之事,向来都是讳莫如深的,但下面的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吴独修在这个上边就很不长眼,直接被李世茂给安了一颗雷。
应天府的一些没有得到好处的官员直接一道奏折上禀了此事,那些御史们大都是太子们人。
一时间,把吴独修这个疑似大皇子的人快给骂死了。
不过。
吴独修听不到,也不会传过来,反而是那上奏之人被调离了。
又过了小半月。
整个行宫也初有成效了。
正好,洛月酒楼传来了好消息。
吴大郎和沉月二人的配合,取得了大丰收。
还以此将吴府的高度酒品牌给打了出去。
在酒楼内不仅有歌舞,还有文人墨客的‘留香’地,这都是跟‘杭景学府’偷来的法子,没成想,还真有用。
吴独修翻看了一下洛月酒楼的账面。
“好家伙,这么多的吗?”
一个月的流水都有十万两啊!
这两人不会是抢钱去了吧?
不由得,吴独修将目光看向了蓝凤。
正在读杂记的蓝凤,一脸茫然地反问道,“酒卖不出去跟我有啥关系?”
“……”
一旁小心伺候的李月娥抿着红唇轻笑了出来,引得吴独修尴尬不已。
洛小粒也看了一眼,直接就开口说道,“师兄,十万两银子归我了,我比较缺钱。”
“缺钱?咱们府上的银子不都是你的吗?”吴独修意外道。
“师兄,七八万劳工,再加上咱们家养这么多的小姐姐,当然花费高了,你就说月娥妹妹,每个月不得给个十万两银子养着?蓝凤姐姐也得十万两吧!沉月姐姐……她自己不缺钱……”
“不缺钱?”
吴独修愣了一下。
这沉月生活费自己赚的吗?
洛小粒在空中比了个‘S’型曲线,便直接拉着蓝凤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李月娥一个人在坐着了。
“你不看杂记的吗?”吴独修问道。
“奴家不懂文字!”李月娥娇声道。
“……”
末了,吴独修又找来蓝凤,交代她负责教一教李月娥认字。
蓝凤秀掌伸出,“一日一千两。”
吴独修看着这雪白娇嫩的手,很不情愿地取出了一万两给她说道,“这是我的私房钱,能不能教一个月的?”
“只教半月的。”蓝凤眯着凤眼说道。
“成交。”
“……”蓝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