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潮生明白自己要说什么。
他将自己在树海云涛的经历简单说了说,并说出了自己怀疑外门弟子中有人有问题这件事。
“掌门,弟子怀疑,此事或许与邪修有关。”陈潮生最后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虽然之前不明白无根雷芽的作用,但是回来的途中遭逢埋伏,倒是让他想起了曾经在书院的经历。无法提升修为,注定突破不了境界,困于低阶的修士,和在上清界依然无法突破的邪修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呢?
换句话说,无法突破的,被无根雷芽寄生的修士,能不能用邪修的法子,去突破呢?
这件事细思极恐。
上面的修士大能们或许都经历了许多吧,也或许这件事就在他们的意料之中,陈潮生的话并没有让他们脸色有什么变化。
只是掌门摸着自己的胡须点头,“辛苦你了,既然已经回宗门了,那就一切交给宗门,可好?”
陈潮生连忙说道:“不敢居功。”
“那弟子这就先回炼器峰上了。”
掌门点点头,陈潮生也慢慢退了出去。却发现大殿门外,又有一个掌门正站在那里。
陈潮生:!!!
他猛然回头,但是大殿已经关上门,里面的景象他也看不见了。
那‘掌门’看着他惊恐的小眼神,嚯嚯嚯地笑了起来。
“小子,你可知有一术法,可使修士有分神之能?”
陈潮生怀疑地看了看这位‘掌门’,“知晓是知晓,但是那法术……”他说着说着就沉默了下来。
“那法术得道玄才能习得,是不是?”‘掌门’笑眯眯地说道。
陈潮生点点头,郝然地对‘掌门’行礼,“弟子失礼了,掌门。”
“无碍,你才经历这一番惊心动魄的旅程,现在有些思虑过头,也很正常。”
“来,我带你回炼器峰。”这位‘掌门’对陈潮生就十分亲切了,招了招手,天边一只白鹤盘旋着下降。
白鹤长爪点地,洁白的翅膀挥舞几下,几步就来到了陈潮生和掌门分身前。
陈潮生甚至感觉这白鹤的目光看向自己,眼睛平静无波,正想感叹,不愧是掌门,坐骑都如此出尘。
那白鹤再一挥翅,白羽纷飞,一位羽衣男子出现在眼前。
他眉清目秀,平静的目光和刚才一样。
陈潮生:……
恭敬行礼:“前辈好。”
白鹤用宽大的衣袖遮住嘴唇,仿若鸟鸣般清脆的声音传来,“不必……按照辈分,你可唤我一声师伯,叫我白鹤师伯吧。”
陈潮生抬起头,看了看白鹤,又看了看旁边的掌门。
掌门点点头,“说来,你唤我一声师祖也是可以的呢。”
陈潮生:!
什么!自己的师父竟然是掌门弟子吗?
哦,自己从不打听这些事,对于这些关系的考题,陈风掌握得很好,也就没有过多关注。
陈潮生:……
掌门偏过头,看向白鹤,“你现在带着潮生回炼器峰吧,素霞或许着急了。”
“是,师父。”白鹤翩然俯首,姿势说不出的优雅,仿佛真身在轻轻舞动。
也不愧他白鹤的原型。
陈潮生以为掌门在这里或许是要与自己说些什么,但是现在看来,应该是在外面防范什么吧……
白鹤师伯变回原型,陈潮生踌躇地原地站了一会,白鹤回头看他一眼,明白了这人的顾虑,鸟嘴里轻轻说道:“回去晚了的话,师妹会生气的吧。”
陈潮生身体一僵,连滚带爬地上了白鹤师伯的背上,不过几息过后,陈潮生还没来得及在云层中缓过神,就看见了自家的炼器峰。
陈潮生:“师伯……好快。”
白鹤长鸣一声,开始在炼器峰盘旋,很快就在峰顶降落。
陈潮生马上从白鹤背上下来,看着白鹤变成人形,“多谢师伯。”
还没等白鹤回答,梅素霞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你怎么不多谢多谢我?”
两人将视线转过,就见梅素霞不知何时,已经仰躺在走廊的扶手上了,“你小子还真是不让人放心啊……放你出去一趟,就差点没了小命。”
陈潮生听了后沉默了,是,如果自己没有师父给的保命手段,那阵法消磨自己的灵气,最后人影解决自己的性命,最后还真的有可能死得悄无声息。
四周甚至连回溯灵气都看不出什么,最多看到一个阵法在此展开,他被人击杀。
人影如果最后不是被梅素霞的那剑气燃烧,都不会漏出真容。
这里没有实力超群的月华真人随时关注自己,唯一的师父似乎也有些自己秘密,轻易不曾出手,自己孤身一人闯荡,确实要万事小心小心,再小心。
“你别吓唬小师侄了,他出去一趟你不安慰也就算了,怎么还这么说?”白鹤站在陈潮生身边,轻轻说道。
梅素霞翻了个白眼,一个翻身从走廊中出来,看向陈潮生。
“我说过了,你可以不去的,但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不是吗。”
陈潮生沉默地点点头,抬头看向白鹤时并没有多沮丧,只是目光坚定没有懊恼害怕之类的负面情绪。
白鹤小小地惊讶了一瞬,笑了起来,“啊,不愧是你打算收下的弟子,虽然看起来软绵绵好欺负的样子,但是还算是个剑修。”
陈潮生:……什么叫软绵绵好欺负的样子啊。
梅素霞哼了一声,“这小子就是这副德行,我能怎么办,就这样呗。”
“看什么看,回去修炼!”她瞪了陈潮生一眼,后者就赶忙回到了自己房间。
好了,看样子师父她老人家是放过自己了。
外面的白鹤慢慢走到梅素霞身边,“师妹,你现在走出来了吗?”
梅素霞转过头,定定地看着白鹤,“我从来没有困于过去。”
“你们总以为我还和以前一样脆弱,不……我早就不是那样的人了。”
白鹤看向梅素霞的眼中,带着点点怜惜,“可这样的成长,你本不必接受。”
他走到一边的石桌,坐下倒了杯水。
“呵,什么必不必要,”梅素霞闭了闭眼,“我一生大道坦途,从无困境,哪怕有些打击,也不过是心境上的小难题,那只不过是让我看清了自己真正的道罢了。”
白鹤抬头看着梅素霞,女修眉目舒朗,不见半点仇恨纠结,平静淡漠。
白鹤想着,以前的师妹其实更鲜活些,但是现在的师妹,好像也不差。
是自己想多了呢。
白鹤笑了笑,“师妹,既然是我多虑了,那我就先离开了。”
梅素霞看了他一眼,终于露出了熟悉的笑容,“你总是想东想西,明明你们妖修该是最单纯的吧?”
“你别是修炼修岔了,白鹤师兄。”
白鹤面色一梗,幽幽地看了一眼梅素霞,确认过眼神,还是以前那个小师妹。
“是师兄的错,以前太过小心翼翼,不敢来此见你,现在师兄明白了,得常常来见见你才行。”
“小师妹许久未受教导了,你可是要收徒的人了,怎么嘴上还是这么不把门呢。”白鹤说完就展翅离去,一把灵器咔嚓一声插在他刚刚站着的地方。
“小师妹,该养养性子了~”白鹤的声音从高空传来,梅素霞在下面冷哼。
“有本事你别跑。”
陈潮生在宗门内修整一天后,就得知了自家师父要去参加阙天剑宗的收徒大典了。
“你与那柳小子有旧,去不去?”梅素霞闲来无事,就问了陈潮生一嘴。
按理来说,瀚海宗这样的大宗门前去观礼的话,带筑基有点不太合理,但是她梅素霞可从不管这些,更准确的说,是阙天剑宗不管这些。
陈潮生点了点头,“如果我能去的话,当然想了。”
梅素霞笑了,“你可是我徒弟,你不去得,谁还能去得。”
时间来到收徒大典这天。
梅素霞带着宗门的贺礼,还有五位元婴长老,十位金丹弟子前去祝贺。
陈潮生呢……
他是抱剑童子。
已经二十几岁青年的陈潮生木着脸,梳着道童的发髻,跟在梅素霞身后。
在这种大场面上,梅素霞还是很为宗门长脸的,穿着火红的道袍,玉冠将长发规整地梳起。
别说,板起脸的梅素霞此时,还真真是一派仙风道骨的仙子模样,不过不是传统的白衣仙子,而是红衣仙子。
陈潮生:看了看自己朴素的道袍,再想起自己的道童发髻,泪差点流了下来。
看见陈潮生跟在梅素霞身边,那几位元婴和金丹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对陈潮生的到来讨论什么。就像梅素霞说的,她身边带的人,没人有资格指指点点。
一行人乘坐飞舟前来,阙天剑宗在一片山峰之巅,山峰与瀚海相比格外尖锐。且山上大都无甚植物,露出岩石的山峰就像一柄柄长剑直指天空。
来到此地上空,就能感到一股股锋锐之气在他们周身激荡。
陈潮生尴尬的心情一下被这剑气荡然的宗门给冲跑了,都忘了自己要见到旧友时的可能被嘲笑的景象。
梅素霞抱着手,看着前方,“怎么样,有没有后悔?”
她在问陈潮生,有没有后悔进入瀚海。
陈潮生摇摇头,他明白自己的路,已经注定无法在上清继承法脉,哪怕有一位阙天剑修愿意收下自己为弟子,但也只能做到和梅素霞差不多的地步。
而对方还得忍受自己并无他们的法脉。
何必去要这样一个名头呢。
梅素霞只看一眼就明白陈潮生在想什么,心中叹气。
飞舟并不是停泊在山顶或者山下,空中有一石台,仿若港口一样,一艘艘飞舟在那上面停下,有剑修弟子在周围巡逻,见到梅素霞后,就连忙向前疏通道路,也顺便禀报去了。
这次代表瀚海宗来观礼,飞舟自然不是普通的飞舟,上面清晰刻印了瀚海宗的宗门标志,让人一见就知道是瀚海宗。
梅素霞闭目休息,打眼一看,确实是一位端庄且可靠的宗门长老。
陈潮生抱着自己乱花,在梅素霞身后一步站立。
是的,抱着自己的剑。
当时梅素霞是这么说的,一边说一边掏着自己的耳朵,“我的剑?我们这一行根本就不用出剑啊,你抱着自己的剑就好。”
“反正这也算我炼制的剑,我也能用,没毛病。”她大手一挥就定下章程,陈潮生身为弟子只能无奈服从。
哦,包括这一身童子服。
陈潮生:要不自己还是别去见柳道友了吧?
从飞舟上下来,众人站上传送法阵,眨眼间就来到了一个封闭的大殿,从里面看的话,根本不知道这大殿到底身在何处,里面有着不知名的材质,散发出明亮又不耀眼的光。
梅素霞带领一行人在一位剑宗弟子的带领下于东方坐下,并摆上了灵果。
她才坐下就没了那身仙子气派,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招呼着那位剑宗弟子,“那边的剑宗小子,你们这而的酒呢?快快端上来!”
那弟子回首行礼,一板一眼地说道:“回争霞道玄,我们这次大典没有酒水。”
梅素霞也不胡搅蛮缠,只是失望地趴在桌子上说道:“啊……好讨厌的感觉。”
那弟子剑梅素霞没有其他要求,就先行退下了。
梅素霞身后的元婴长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悄声传音,“梅长老,您能不能再坚持一会……”
梅素霞掏了掏耳朵,换个方向趴着了。
元婴长老:……
于是他锲而不舍地开始给——陈潮生传音了。
陈潮生低垂着眼睛,耳边是那位长老絮絮叨叨地声音。
“小道童,你给梅长老说说,劝劝她。”
“别太无礼了,丢了宗门的脸面。”
“……”
叽叽喳,叽叽喳,陈潮生板着脸,好似一尊木头,连个掏耳朵的动作都不做。
很快,梅素霞手往后一挥,陈潮生的耳边顿时就干净了。
那元婴长老委屈地把自己缩成一团,幽怨地目光盯着梅素霞。
不过梅素霞不痛不痒,无所谓地吃着灵果。
大典开始,剑宗七位道君长老出现,站立在大殿上方,其中两位走出,并取出名册,点出三位弟子的名字,旁边的弟子将这三位弟子的名字唱出,声音悠长,绕梁不觉。
而这时,陈潮生本以为会有三位弟子站出来,但是弟子唱名之后,两位长老就直接将三盏长明灯燃起,袖中闪出了不明物体,或许是三位弟子的血液或者别的什么,加入那灯盏之中。
另一位长老取出宗门的弟子名册,那或许是专门写内门弟子的,将这三个名字记录上名册。
从头到尾,那三位弟子都没有露面。
梅素霞在唱名的时候就正襟危坐起来了,见没有弟子出来,一点也不震惊,甚至看向那些剑宗长老的目光,都感叹起来。
在坐的其他宗门也没有说什么,好似这这收徒大典,徒弟不出现,是很正常的情况。
陈潮生心生疑虑,但是看梅素霞的神情,就打算回头再问。
登记名册后,长老们就坐回原位,这时候弟子就开始唱宗门的来礼了。
灵隐宗是许多功德灵器,还有灵物莲花莲子等,十分符合禅宗的背景。道运宗就务实许多,大部分是珍稀的丹药符箓,还有一些剑阵。
瀚海宗嘛,就是一大批灵器,是的,按批算。
陈潮生听到的上品灵剑就有几百把之多,更别说还有法器!
他眼神看向梅素霞,这显然是梅素霞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