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神主的女子,微微动了动,垂下来的纱巾被风轻轻撩起,男子不敢抬眼,余光中只感觉到细细白白的下巴,还有她给猫顺毛的手,也是白皙得似常年不见阳光。
倏然间,男子眼睛一痛,再睁开眼,眼前模糊一片。
他大骇,立即下跪求饶:“求神主饶命!”
女子轻哼一声,语气十分冷漠:“谁给你的胆子?”
没有人能窥见神主神颜,谁妄图窥视,就是这般下场。
男子吓得如抖糠一般,不是他有意想看,实在是因为风将纱帘吹起,他无意瞥见,但事实上,他根本就什么都没看清。
“神主饶命,神主饶命。”
“罢了,看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下不为例。”
一颗丹药丢在他脚边,男子摸索着捡起来,送进嘴里,吃下,双目渐渐清晰,而女子已不见踪影。
他不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站起身来,空气中还飘着不知名的幽香。
宋芝到达地府,混在鬼魂之中,经过奈何桥,孟婆站在那里,懒懒的煮着她的孟婆汤。
鬼魂浑浑噩噩,已然忘记来路,只剩归途。
一碗一碗孟婆汤送出。
到宋芝时,她接过来,假意送到嘴边,实际上,只是做个样子。
她手上有徐宏儒送的符纸,将汤汁尽数收去。
孟婆虽然带个婆字,却明明是姐字辈的,风姿绰约,媚骨天生。
那容貌让人见之只觉得惊为天人。
宋芝心里紧张,面色却淡定,跟着众鬼往前走。
经过孟婆时,孟婆挑了挑眉,细长的眼尾上挑,一颗细小的红色泪痣十分妖冶:“站住。”
宋芝心里咯噔了一下,停下脚步,学着其他鬼的表情,茫然看向孟婆。
手被孟婆碰了一下,然后,只觉得有什么放进了她的手心,宋芝悄悄握紧了拳头,然后,在途中离开了大部队。
她摊开手心,一行字飞入她的脑海里:往西边走。
宋芝的心怦怦直跳,连忙往西边。
走向西边,鬼越来越少,但偶有巡逻的鬼,宋芝就藏起来。
她的身体来几乎半透明,现在越发透明。
她藏身之处,鬼不留意看,根本就看不清。
越往西边,越偏僻,鬼气森森。
宋芝是连听鬼故事都会害怕的人,现在成了鬼,仍然害怕鬼。
倏然间,宋芝不由捂住了嘴巴,前面一只鬼在吞噬别的鬼!
它的嘴巴张得很大,落单的鬼都被它吃到肚子里去。
宋芝生怕她也被吞下去,这样,她就没法去找江芷安了。
她想起徐宏儒说过的话:“你和小安儿一定会有特殊的感应,到时候你闭上眼睛,凭自己的直觉往前去就好。”
宋芝闭上眼睛,说也奇怪,当了鬼原来也是有一点好处的,她闭着眼睛,似乎也能看清前路。
她魂随心动,终于学会了往前飘。
宋芝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很是惊奇。
她已经不可能再活过来了,但是当鬼,却是头一遭,她找到了一点点诀窍了呢。
宋芝一直飘啊飘,终于飘到了凤凰树所在的地方。
远远看去,那凤凰树开得似红云,红得妖冶。
宋芝情不自禁停下了脚步,痴痴看着那凤凰树。
江芷安从小对凤凰树就情有独钟。
她三四岁时看到凤凰树就往上爬,有一次还真爬上去了,那次把宋芝吓得够呛。
江芷安会画凤凰树,那树在她的笔下,似乎有生命一般。
凭直觉,宋芝觉得这凤凰树不应该是冥界之物。
而且,这里灵气充足,因为这棵树的存在,似乎周遭的空气都变得鲜活起来。
她再抬头,看到了传说中的神鸟,凤凰。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宋芝吃惊地看向这只凤凰鸟,她就是这样觉得的,这只鸟,是凤凰。
宋芝情不自禁朝树走过去,手指摸上了那树干,脸轻轻靠了过去。
空气中,传来嘻嘻的笑声。
是小姑娘的笑声,清脆如铃。
听到这笑声,宋芝不禁开口:“安安,是你吗?”
她一开口,那一树的花瓣簌簌抖动起来,笑声更加清脆。
然后,那棵树在发生变化,一团让人晕眩的红色光晕中,树在渐渐消失,然后,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姑娘,俏生生出现在宋芝面前,赫然是五岁小芷安的模样。
小姑娘俏生生,嫩得像能掐出水来,一双水汪汪的杏仁大眼,又黑又亮。
宋芝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安安?”
“妈妈!”小姑娘喊了一声妈妈,立即扑到了宋芝的怀里。
宋芝将小姑娘抱了个满怀。
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她的安安,还是她的安安。
“妈妈,妈妈,妈妈~”成了小姑娘的江芷安赖在宋芝怀里,“妈妈,安安好想你哦!妈妈,安安做了一个梦,好长好长的梦,安安好像找不到妈妈了,妈妈,我好怕。”
宋芝紧紧抱着江芷安,将小芷安看了又看,亲了又亲。
如果是在做梦,就让她先做一会儿。
不过,宋芝还是没忘记她过来的任务,她要把江芷安带回去。
只是,她也有点发愁,怎么找到了女儿,女儿是一棵凤凰树,还变回了五岁的模样?
那么,眼前的凤凰是薄钰?
她试探地看着凤凰鸟,还未开口,小芷安已经调皮地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跑到凤凰鸟身边:“哇,大鸟,漂亮鸟鸟。”
小芷安说着,爱不释手的去摸比她还高的凤凰。
传说中的神鸟却低下头,头在小芷安的脸上蹭了蹭,让小姑娘觉得有点痒。
小姑娘开心地发出清脆的笑声。
她调皮地揪着神鸟的羽毛,翻身就爬了上去。
“鸟鸟,飞~”
神鸟果然在空中盘桓飞了几圈。
宋芝不由弯了弯眉眼。
她看了看手上的计时器,一个小型的沙漏,沙漏已经漏了一半还要多。
冥府的时间流逝和人间不一样,徐宏儒说了,一定要在沙漏漏完之间,把他们两人带回去。
待神鸟停下来,宋芝看着神鸟的眼神,试探地喊出口:“薄钰?你是薄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