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容这才知道,刚刚自己说的话,他是半句也没听进去。
只顾着想那沈昱白的事情了。
她嫌恶地扫开沈晏清的手,抱怨道:“作甚要一惊一乍的,仔细将我的衣裳都扯皱了,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江南购得的料子,名贵着呢。”
沈晏清又把住了她的双臂。
“婉容,容儿,你听到我说的没有,那兔崽子立了军功,要是放任不管......”
“日后得了封赏,平地起高楼,肯定是要回来报复沈家的。”
苏婉容皱着眉,很是不满他这副疯癫模样:“立了军功又如何,你不是也立过军功吗,怎么没见......”
话刚脱口,又发觉说得极不合适。
怕夫君多想,便换了种说法:“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行吗,怕他一个从宗族里除名的庶子作甚?”
她回身坐到妆奁前,将身后的长发捋成一束,拿起象牙梳子仔细梳理了起来。
“你也不睁眼看看,这京城里的官眷显贵,各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与人交际往来都是奔着对方的家世去的,算盘打得可响亮。”
“沈昱白就是个一穷二白的愣头青,就算官家封他个一官半职的,又能如何?”
“不过也是个没有背景的粗鄙之人,哪懂得打点人际关系?”
苏婉容望着妆奁里满满当当的珠翠,莞尔一笑:“不出个三年五年,也不过泯然众人矣,哪里能和日渐鼎盛的安远侯府掰掰手腕?”
反正她是不担心的。
打点好自己的生意,比什么都强。
“容儿......”
这些话并没有让沈晏清稍稍安心。
沈昱白从小到大,样样都比不过他,却突然在他引以为傲的事业上,轻易摘得了硕果。
他怎能服气?
况且以前,苏婉容对他百依百顺,是个小鸟依人的娇妻。
现在二人之间的关系地位却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她时不时就会将那个外男苏鸱叫到府上,二人说话时也不隔着帘子屏风的,一聊就是半日。
中间还会叫丫鬟送一些茶水果子进去。
谁知道是在谈论生意上的事情,还是另有“隐情”?
还有一次,撞见嘴碎的奴婢们窃窃私语,说什么“大奶奶不守妇道,书房里时常传来些奇怪的声音”。
作为一个男人,沈晏清实在恼火得很。
私底下找母亲也说过多回,希望她能出面,管管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
可沈夫人却借故推辞:“我哪敢讲她,现在侯府百来号人,哪一样用度吃食不是倚仗着她赚来的银子支撑着?”
“再说了,她手里还握着迢儿的性命,话说重了,真发起疯来,大家都别想好过。”
沈夫人也懒得再理会这个儿子:“晏清,你真怨不得旁人,侯爷替你讨了个那么好的媳妇进门,你不也是将人冷落着,甚至为了这女人百般祸害昙儿......”
“现在好了,请神容易,送神难......”
“昙儿成了姜叆,早晚都是王爷的人了,你再也不用惦记着了。”
“还不如趁此收了心,有什么菜,便吃什么菜吧,也别再挑挑拣拣的了。”
苏婉容现在真可谓“法力通天”,神通大了去了。
沈晏清来硬的不行,来软的也是不行的。
他思忖了片刻,使了招激将法:“你说得是......等哪日沈昱白回了京,官家一高兴,将侯爵之位顺手赏了他,我看你还能不能坐得住了。”
“嘶......”
苏婉容的头皮痛了一下,是梳子涩在发间,梳不下去了。
她气呼呼地将象牙梳拍在桌上。
“这话能乱说的?”
她放下了很多执念,唯有这爵位的荣耀割舍不下。
她生来就是商家女,叫那些穷酸的官眷夫人们叼念了小半辈子。
不管她的能力再如何出众,因这一层难以启齿的身份,便叫人一直看轻。
诰封她是讨不来了。
若能为沈家添个大胖小子,承袭了安远侯之名,她便是侯爷的母亲了,谁敢不拿正眼瞧她?
可偏偏这肚子不争气,调理了数月,名贵药材也用了无数,癸水也不见转好,还是时来时不来,小腹也经常绞痛不止。
往日她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连庭中芍药见了她也得羞愧地垂下脑袋。
可如今脸上却蜡黄得厉害,不敷了铅粉涂了胭脂压根不敢出门。
或许这辈子,她是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想着沈晏清的担忧,也不得不承认是有几分道理的......
苏婉容咬着唇想了半晌,才开口道:“你说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不如,咱们在宗族里挑个样貌能力都出众的男孩,过继到你我名下?”
“你在胡说什么!”
沈晏清闻言再也压不住火了,竟捧起手边的汝瓷梅瓶砸了个稀碎。
吓得门外的婆子丫鬟纷纷探头来看,还以为是大爷和大奶奶打架了。
他说那话,是想让苏婉容出出主意对付沈昱白,趁着人还在边关,想使点肮脏的手段再容易不过。
谁承想,这女人竟想歪了。
连过继孩子的话也能说出口来......
沈晏清正值壮年,身子尚且健壮着,哪里会生不出孩子。
要不是苏婉容善妒,不准他去红袖的院子,也不准他再纳一房妾,沈家的“种”早就播下了。
过继?简直可笑。
要是传了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最后讹传成他沈晏清不能生育。
这种掉面又掉底的事,他可干不出来。
苏婉容望着满地的碎瓷片,吓得心口扑通直跳,骂道:“你发什么神经,有种你亲自去边关,将沈昱白杀了,在家里耍横算什么丈夫?”
还真别说,一语惊醒梦中人。
沈晏清忽然换了副笑脸,搬了凳子坐到她身边,手脚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容儿.....是为夫不好,乱发脾气。”
他握着那酥手,往自个儿脸上扇:“你打我好了,可别独自生了闷气,你身子原本就不好,我可心疼得很呐。”
这半真半假的话,苏婉容不是听不出来。
二人早就虚情假意惯了,还不是糊个面子上过得去?
她懒懒抽出手,将肩前的头发拢到身后,转到铜镜前左右照着:“说罢,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高兴?”
“我、我要见苏鸱一面,他那里不是有几个好手吗?”
“我想借来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