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檀皱了皱眉,也没心思喝乳奶了。
见时辰也差不多了,太妃应该也没什么好问的了,起身请辞:“夜深了,太妃也该歇下了,永宁也不便搅扰了。”
刘太妃微勾唇角,勉力一笑。
“早知道你是急着要走了,哀家也不强留了,天黑路滑,路上且小心些......”
她犹豫了须臾,还是将手中的玉簪递还到江檀手上。
恹恹地对宫婢说了句:“还不送送永宁郡主?”
江檀握着簪子,心中妥帖了不少,再次行过礼后转身离开了寝宫。
“嬷嬷、嬷嬷......”
刘太妃焦急地唤着,不多时,一身形魁梧结实的老妇从屏风后出来了,走到主子跟前问道:“太妃只管吩咐。”
刘太妃抿住唇,认真思索了一会。
不管江檀是何种来头,是嘉柔的女儿,亦或与嘉柔相识。
于自己而言,都是威胁。
那玉簪是嘉柔生辰前,太后命宫中的匠人精心雕琢的,无论是玉质还是样式都是独一无二的。
太后若见了,定能一眼辨认出来。
玉簪在,“嘉柔”便在。
若玉簪消失了,谁会听信一个妄图攀附皇权富贵的疯妇人说的谗言?
能顺手除了那风头正盛的永宁郡主也是再好不过。
省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嬷嬷领了命,正要退下,又被太妃叫住了:“记住了,做得漂亮一些。”
“夜色深了,郡主失足落进锦鲤池里,浸了水的袄子本就沉得很。宫婢来晚了一刻,想要搭救时,人早已坠进池底了。”
“太妃指点得是,奴婢这就去办。”
......
江姑娘在园中小轩独坐了一会,还是没看到姜姐姐的身影。
后宫清冷,到了夜里更是凉飕飕、静悄悄的,有些吓人。
她虽急着回姜府,但实在牵挂着姜姐姐,对方不来,她是舍不得走的。
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江姑娘起身扒在廊柱上探头去看,只见一宫婢与守在园中的宫人们交谈了几句,不一会,那提灯的几人便跟着宫婢走了。
原本就寂静昏暗的折梅园,变得更加冷僻了。
她更不能提前走了。
笃定了要等姐姐一起离开的想法。
江檀刚跟在宫婢后面走到折梅园附近,身后便传来了嬷嬷的声音:“永宁郡主,请留步......”
二人停下脚步。
“太妃赏赐了些吃食叫奴婢给郡主送来,还好赶上了。”
嬷嬷对宫婢使了个眼色,不笑的时候,那张老脸格外肃板,连脸上的皱纹都像是拿刻刀刻出来的。
“翠儿你先回宫服侍太妃吧,我来送郡主一程。”
宫婢翠儿心领神会,急匆匆地走了,连起码的礼数都忘了。
江檀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刻意拉开了与嬷嬷的距离,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起来。
“嬷嬷,顺贞门就在前面了,这宫灯将路照得清清楚楚,您也不必再送了。”
老妇紧赶慢赶,眼见着锦鲤池要到了,忙装作崴脚,唉哟地唤了一声。
逼得江檀不得不放慢了步速,回头张望。
老妇“跛”着蹦到了池边的石凳边,弯腰揉着脚腕道:“郡主怎得走得这样快,奴婢也是办差,这寒冬腊月的,路上但凡落了点积雪就容易滑脚。”
“太妃赏您的吃食还未接下呢,何必急着往顺贞门赶?”
不管她是真崴脚了,还是存了什么旁的心思,江檀也不好冷着个脸不予理睬。
这是在宫里,不比别的地方。
刘太妃是奇怪了点,但过往与她并无交集,思来想去,也不至于跟她个晚辈过不去。
江檀也不愿落人话柄,给宫人落得个傲慢无礼的印象。
只能凑上前去,故作关切问道:“嬷嬷可是伤到筋骨了?”
老妇低着头,只唉哟唉哟地叫着。
“应是不打紧的,但一挨地就疼得厉害......”
她在怀间摸索着什么。
“恕奴婢不能远送了,还要劳烦永宁郡主自个儿走过来,将太妃交代的东西拿走......”
江檀望了望四周,安静得可怕。
她绷直了身子,还是走了过去:“嬷嬷直接递过来吧,回了仁明殿还要我谢过......”
话音未落,她的手腕便被对方牢牢攥住。
惊恐掀眸,却发现那老妇的眼里尽是凶光。
“来人啊,救命啊......”
江檀下意识地呼喊着,身子也卯足了劲往后面倒着。
可那老妇却双手把住了她,使了蛮劲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再往那锦鲤池推去......
扑通——
失重感令江檀直直地向后倒去,单手凭空抓了两下,却没抓住老妇的衣袖。
寒冷刺骨的池水瞬间将她吞没。
身上的夹棉袄子和斗篷吸足了水分,如灌了铅一般,拖着她往池底坠。
江檀是不会水的。
越是奋力挣扎,她便离岸越远,在幽暗的池水中浮浮沉沉,鼻腔和咽喉也呛入了不少污水。
“救......命......”
可岸边的老妇却心满意足地看着她,压根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看来是早已做了万全准备。
此刻,正在等着她淹死呢。
“我不能死......”
江檀已经冷得快要失去知觉了,冻得冰凉的身子也开始麻木了起来。
握着簪子的手却始终不敢松开,生怕弄丢了白姨娘的遗物。
对了,白姨娘......沈昱白。
她还有好多没有做完的事情。
比如说,为芸儿择得一门好亲事;比如说,如愿回到母亲身边侍奉终老;再比如说,等二爷平安从边关回来......
沈昱白上回来郡主府,分明想要自己给他打个络子的,可......
锦鲤池的动静越来越小了。
嬷嬷见永宁君主简直扑腾不动了,也终于松了口气,等着池面重归寂静时,便可回去交差了。
“姜姐姐,是你吗?”
江姑娘在小轩里苦等时,似乎听见了争执声。
她一边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一边小声地唤着姜昙,生怕坏了宫中的规矩。
直到临近水池边,听到极其微弱的、水花翻腾的声音,才加快了脚步跑了过来。
赶到池边时,附近空无一人。
她借着月光望去,只见水面上漾出一圈又一圈细微的涟漪,在那水波中央,隐隐能瞥见一抹鹦哥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