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他杀谁了......”
苏婉容怔在原地,拉住婆子问道:“大爷现在人在何处,到底杀了何人?”
好端端的一个仲秋夜,怎么会惹上人命官司。
她面色煞白地拦住面前的军巡捕,问道:“这位官爷,请问我夫君犯了何罪,会不会是各位弄错了。”
她看到那巡捕手里正捧着一柄镶金剑鞘。
当下便认出了是沈晏清佩剑上的。
不好的预感袭遍了全身,她死死地咬着唇,以防自己昏倒过去。
巡捕打量了她一眼:“你是安远侯府的?”
苏婉容点了点头,又垂下头求情道:“我夫君曾是征伐边关的将士,立下战功无数,断然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可否让我见他一面?”
她只想确保沈晏清一切安好。
巡捕却是铁面无私的模样:“就算他是安远侯又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沈晏清擅闯民宅,残杀无辜,手段极其残忍,其中一人还是商贾之子,现在已经被带到官衙下狱关押了。”
“一旦核实,他犯下的便是十恶不赦的死罪,是要拉到法场砍头的,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巡捕能告知的也只有这么多,说完便跟上了前面的兄弟。
“死罪......”
苏婉容眼前一黑,倒在了婆子的怀里。
“来人啊,苏姨娘昏倒了,快过来搭把手......”
东角门的人乱作一团,赵嬷嬷趁众人不备,从一旁溜了进去。
她自然是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的,本以为是自己来迟了一刻,没能将大爷引至姜府,使得姑娘的谋算百密一疏,枉费了连日来的辛苦布局。
走到西泠斋门前时,还犹豫了好一会。
没想到江檀却走出来迎她,激动道:“嬷嬷,成了,沈晏清被巡捕抓走了。”
这结果远远超乎她的预料。
从秦姨娘之死,便可看出苏家人的狐狸尾巴早就藏不住了。
如今已是草木皆兵。
为了保住荣华富贵,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在她的计划中,只要沈晏清及时赶到了姜府,与苏家人正面相接,便坐实了背叛之举,百口莫辩,必然是要动起手来的。
无论死的是谁,都会被赶来的官兵抓个正着。
她便是那坐收渔翁之利的人。
听那巡捕的弦外之音,苏家长子苏元贺应是当场殒命了。
少了头对姜家虎视眈眈的恶狼,她从此也可以安心多了。
“太好了......简直太好了。”
赵嬷嬷飞快地抹去脸颊上的一滴泪,念叨着要给姑娘煮一碗面填填肚子。
今日是仲秋,也是段二爷的生辰。
大仇虽未完全得报,但老妇的心里痛快极了,就拿苏元贺的项上人头祭奠段府的亡魂,段老夫人若泉下有知,必会感到欣慰。
望着天上的皓皓明月,江檀这才觉得肠胃空空。
转身回房时,一阵卷携着草药清香的微风扑到了面颊上,她反应不及,被人扣住了手腕,拉到冷梅树下。
“是我......”
那人一开口,江檀便听出了是沈昱白的声音,险些没有惊呼出声。
“姜夫人根本就不在府中,对不对?”
他喘着粗气俯身逼问道。
夜色昏暗,虽看不到各自的脸,但江檀也能察觉出那灼人的目光是带了几分恼意的。
“你凑得太近了。”
江檀小声提醒道,费力地从他滚烫的掌心中挣出腕子来:“你都知道了?”
她知道沈昱白手眼通天,布局时也格外谨慎周密,没想到还是让他知道了。
这毕竟是她和苏沈两家的恩怨。
沈昱白虽身为庶子,可体内流淌的却也是沈家人的血。
她要害的可是沈昱白的兄长,一旦计谋得逞,难免会动摇到安远侯府的百年根基。
若是他知道了,又会作何感想,会不会从中作梗坏了自己的好事?
她不甚了解沈昱白,也不敢拿人心作赌。
上辈子,已经输得够惨了。
可江檀并非全无愧意,面对眼前这个三番四次救她于危难的男人,垂眸道:“是,姜家人早就离开了。”
她以为对方是感念母亲的救命之恩,才如此紧张兮兮。
“你好糊涂,你该告诉我的......”
沈昱白忽然败下阵来,微微摇着头,眼里尽是悲伤:“你不该独自去冒这个险,苏元贺不是一般人,若今日你败了呢?”
江檀没有说话,暗暗琢磨起他话里的意思。
他接着道:“若我那兄长是个连剑也握不住的草包,让苏元贺从姜府逃了出去......你该怎么办,姜夫人该怎么办!”
他一向是个冷静沉稳的人,却在此刻冲着江檀低声吼着。
江檀自知此计是有风险的,也不是全无漏洞,所幸事情总算成了。
沈昱白的严词厉色令她不解,亦令她后怕。
她不想同他争辩,打算离开。
沈昱白再次拉住了她,喑哑着嗓子道:“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想让侯府覆灭,可我......”
话说到一半,他便觉得喉间干涩。
不敢往下说下去了。
生为沈家人,生为沈晏清的弟弟,他哪里有资格去说这样的话。
他也不知道心中那澎湃涌动着的暗流,是因何而来,为何会这样酸涩,与面对檀儿时的心痛是极不相同的。
他生来就没有母亲,不曾有人教过他。
这般拉拉扯扯,并非君子所为,可沈昱白却贪念那手里的温热,心里比谁都清楚。
若是就这样松开手,她就会头也不回地走了。
或许明日,她就会彻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再无瓜葛。
“多谢二爷的关心还有......你的帮忙隐瞒......”
姜昙也是个心细如发的女子,怎会不知这晦涩难明的暧昧情意。
沈昱白看她的眼神,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起初是带了些对妹妹的怜爱,后来是同病者相惜,现在却是那样炽热直白。
仿佛此刻,她不是江檀,不是沈晏清的旧妇,而是一个令他深深着迷、能够与他并驾齐驱的女人。
她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