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檀按住了沈老夫人的手，用眼神示意她都知道了。
“江姐姐......”
柳世湘可怜巴巴地抬眼喊了江檀一声。
上回在柳府蕤春园闹了那样大的笑话，不知道江姐姐还愿不愿意搭理她了。
江檀冲着小姑娘甜甜一笑，还是如往常般亲密道：“湘儿妹妹。”
两个妹妹中，她最不愿看到柳世湘嫁过来。
见秦姨娘一门心思要将女儿嫁到侯府的样子，湘儿怕是在劫难逃了......
再看那妇人，头上插满了金钗翠环，衣裳也是新做的，比上次在柳府遇见时阔绰奢靡了不少，想来是昧下了方家的聘礼，尽数贴补到自己身上来了。
秦姨娘笑着对江檀点点头，却没换来什么好脸色。
她看看老夫人，又望望江檀，都不说话，于是等不及开口了。
“老夫人，江姑娘，湘儿的父亲是做官的，大哥也是做官的，若两家有缘结成这门亲事，大可以在仕途上互相帮衬着，你们说是不是啊？”
“哼......”
沈老夫人慢悠悠地端起手边的茶盏，从鼻间挤出一声冷笑。
见对方急不可耐，便故意拿腔拿调起来：“侯府代代都是忠勇之辈，百年基业都是凭着一腔热血在沙场上一刀一剑拼出来的，还需要柳府帮衬？”
秦姨娘那几十年功力在老江湖面前还是嫩了些，果然上了套，急得涨红了脖子。
“唉呀，老夫人，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苦思冥想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侯府大公子的威名我早有耳闻，比起过身的侯爷，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秦姨娘掂量着老夫人的脸色，接着道：“不知道哪个浑人竟敢在官家面前奏他一本，说的还尽是些莫须有的事情，是不是收了谁的好处，故意抹黑侯府。”
“我看哪，您将江姑娘看得比亲孙女还亲，疼她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做出那等没皮没脸的糊涂事。”
“等湘儿的大哥身子好全了，替侯府肃正名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事她是在膳桌上，听老爷随口提了这么一嘴。
虽未了解事情的全貌，但想着侯府老夫人好歹也是德高望重的诰命夫人，自然不会做出这般有违伦理纲常的蠢事。
便想着借借柳世渊的光，垫高自己的底气。
“秦姨娘......还真是个爽快人哈。”
沈老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低着头接连喝了好几口茶，不敢往江檀那边看，江檀也避嫌般地挪开了视线，摩挲着腕上的玉镯。
她哪里能想到秦姨娘是个如此耿直的，什么话都敢往外吐。
见场面冷了下来，秦姨娘嘴角的笑意也凝固住了，反复在心中咀嚼着自己的那两句话。
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她仔细留心过，孙玉蝉同那些官家的夫人小姐们也是这般腔调说话的。
柳世湘将指甲抠得发白。
她岁数还小，鲜少跟外人打交道，可也觉得姨娘这话说得不妥，两家好歹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门户，是议亲，又不是买瓜买菜，哪能称斤论两的，实在难看。
江檀轻咳了两声，将话题扯到别处。
“晚辈说句不中听的话，自古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湘儿妹妹的婚事，还是需要柳老爷和柳夫人拍板的。”
“若柳府真有此意，不妨挑个合适的日子，两家长辈坐到一处。”
“丁是丁，卯是卯的，论个明白？”
她不想让秦姨娘就这么将湘儿“卖”到侯府。
要是湘儿真就这样嫁进了侯府，难免要被老夫人跟府中那些见风使舵的婆子看轻的，往后的日子定是步步维艰了。
秦姨娘生怕空手而归，赶紧接过话茬，拍着胸脯子保证道：“我生的湘儿，她的婚事自然是我说了算。”
“老爷最疼湘儿，肯定也是不会反对的。”
“湘儿你说对吗？”
说罢还在柳世湘的胳膊上扭了一把，低声道：“你这孩子，倒是说话啊，小时候还挺机灵的，怎么被孙玉婵教导了两年，成了不会吱声的哑巴。”
湘儿被她推搡地快要哭了。
沈老夫人出声制止：“好了，不要难为孩子了，毕竟是个姑娘家，斯文点好。”
今日总算是让她开了眼界了。
但她要利用的正是秦姨娘的贪婪本性，于是又将那老一套搬了出来：“我的两个孙儿，晏清和昱白，都是一表人才，一个呢，旧妇刚过世不久。”
“另一个呢，至今还是孑然一身。”
她顿了片刻，吊足了那妇人的胃口，然后笑道：“至于到底是跟谁结亲，这就要看缘分了。”
秦姨娘不假思索道：“在家时，湘儿总跟我说，侯府大公子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她仰慕至极，未来也要嫁个这般英勇无双的男儿。”
她可不是傻子。
侯府就这么一个嫡子，爵位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要是跟了那庶子，这辈子都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姨娘，湘儿从未说过这话......”
柳世湘顾不得脸上的火辣辣，连忙矢口否认。
生怕让侯府的人误解。
秦姨娘不动声色地伸出脚轻轻地踢了女儿一下，用更大的声音盖过了她：“老夫人是个明白人，旁的我也不用多说了。”
谈婚论嫁的，女方也该适度矜持一下。
省得让老夫人觉得她们是上赶着要巴结侯府。
沈老夫人低头笑笑，实在是服了这个妇人。
她也不再拐弯抹角了：“我就有话直说了，我确实想给孙儿晏清娶一房续弦，但眼下官司缠身，一日不解决，侯府也是没有那个心力去办喜事。”
“我明白，我明白......”
秦姨娘点头如捣蒜，再三保证道：“我回去就跟老爷说，让他们在这件事上多花花心思，早日还他一个清白。”
“那今日就这样吧，我腿脚不便，就不送客了。”
沈老夫人也懒得费心力跟这个拎不清的女人废话，开始赶客了。
秦姨娘却面露红光，觉得今日跟老太太聊得极好，连忙牵着柳世湘站起身子来：“那我们就不搅扰了，湘儿，赶紧给老夫人和江姑娘行个礼，这就回去了。”
丫鬟领着母女俩出了清念堂，刚走到旖春园时，妇人又动了心思。
“就送到这吧，我不是头一回来侯府了，认得路的。”
“你这丫鬟，赶紧回去照顾老夫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