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容被五花大绑地扔到柴房去了。
府医挎着药箱急匆匆地赶来,给沈晏清处理伤口。
伤在孙儿身上,疼在老夫人心里。
她不敢再看,抿着唇问道:“创口这样深,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府医摇了摇头,叹息道:“难说啊,大爷伤的是右手,若是伤及了经脉,往后想提笔写字都是件难事。”
更不要说什么舞刀弄剑了。
“你说什么?”
不管有多痛,沈晏清都可以忍,但听到不能再习武了,也忍不住慌乱了起来。
府医连忙改口:“老夫不过是胡乱揣测罢了,大爷莫要动怒,千万要好好静养。”
包扎完伤口后,又支吾问道:“听说苏姨娘羊水破了,这事性命攸关马虎不得,可否让老夫过去瞧一眼?”
沈老夫人一口回绝:“让她自生自灭。”
她巴不得苏婉容死在柴房里,竟敢伤她的孙儿,这种疯女人侯府留不得。
沈晏清心中有愧,硬着头皮说道:“她也不是存心要伤我的,看在苏家的面子上,祖母也该饶她这一回。”
说罢又扫了江檀一眼。
像是在看她的反应。
可她仍旧是一副冷淡温吞的模样,似乎所有的事都与她无关。
沈老夫人摆了摆手,让府医去了。
然后将矛头对向跪在地上的红袖:“想不到你还是个狐媚子,趁着我孙儿醉酒时百般勾引,真是罪该万死。”
她恨得牙痒痒,只觉得是红袖脏了沈晏清的身子。
江檀开口道:“祖母,这可使不得,您忘了?红袖可不是侯府的奴婢。”
往日红袖欺凌绮霞时,老夫人便拿这个借口偏袒着苏家人。
如今她也有样学样,原话奉还。
红袖红着脸辩驳道:“奴婢没有勾引姑爷,是姑爷......”
明明是姑爷不让她走,强要了她。
“闭嘴。”
沈老夫人抓起一旁的茶盏照着红袖的额头砸去。
她躲闪不及,额头被砸出了一道口子,好在茶水早已凉透了,不然这皮相是保不住了。
“难道你还想说,是我孙儿色迷心窍,污了你的清白不成?”
沈老夫人越说越气,忽然觉得肺部一阵不适,捂着胸口开始咳了起来,喉间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章嬷嬷关切问道:“老夫人这是怎么了?”连忙抚着后背,想帮她顺顺气。
沈晏清也担心祖母的身子,起身想给她倒碗温水。
“咳......不用......”
沈老夫人哑着嗓子让他坐下,直到咳出那口堵在嗓子眼里的痰时,方才觉得好受一些。
脸早已憋成了猪肝色。
将包着痰的帕子递给章嬷嬷,婆子打开看了一眼,痰里还混了些血丝,在这节骨眼上,她也不敢声张,只好将脏帕子叠好扔进痰盂里。
只有她知道,老夫人的身子大不如从前了。
关于如何处置这个丫头,江檀倒是有自己的主张:“那么多双眼睛看得真真的,大哥哥已经和她有了肌肤之亲,赖也赖不过去的,不如将苏家人叫来,商议出个对策。”
“红袖也是苏家的人,是赶是留他们也要给个意见,侯府不必上赶着做这个恶人。”
这番话倒是点醒了沈老夫人。
颔首道:“反正横竖丢的都是苏家的脸,就照你说的办吧。”
一听要告诉老爷,红袖吓得连连磕头:“奴婢认打认罚,绝无怨言,只求老夫人开开恩,不要将此事告诉老爷。”
原本额前就破了一道口子,这下更是血流了满脸。
若是让老爷知道,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等回了苏府,指不定要怎样糟践她。
沈老夫人哂笑道:“你当真以为我在意你的死活吗?”
她也不想再听红袖辩驳些什么,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好了,我有些乏了,旖春园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
江檀追问:“那苏姐姐......”
沈老夫人冷着脸道:“苏氏蛇蝎心肠,将我孙儿伤得如此之重,让她吃几日苦头吧,也好清醒清醒,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虽痛恨苏婉容,但也实在不敢拿她怎样。
刚才不过是气话。
毕竟晏清的前程还依仗着苏家,现在还不能撕破了脸。
老夫人走后,红袖也被赵嬷嬷押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沈晏清和江檀二人。
他鼓足了勇气开口:“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虽不是正人君子,但也绝不是什么好色小人,定是有人给我下了迷药,才乱了心智......”
“大哥哥。”
江檀打断了他:“这番话你该向苏姐姐解释,不用说给我听。”
“檀儿听闻,你和她是青梅竹马,年少情深,她又刚刚没了孩子。”
“你若想去看她,檀儿自会给你行个方便,也不会让祖母老人家知晓的。”
沈晏清的后半句话噎回了肚子里。
她这话说得通情达理,却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难道说,江檀对自己,连一丝丝的在意都没有吗?
柴房里。
苏婉容倒在柴火堆里,疼得哭天壤地的,身下的血流了满地,也没有人来看她一眼。
她已经感觉不到肚子里的小生命了。
“快来人,救救我的孩子。”
可她平时为人嚣张跋扈,时常拿下人们撒气。
守在门口的婆子听她嚷了半个时辰,非但没有生起半点恻隐之心,反而嚼起舌根来。
“你说这苏姨娘能活着走出柴房吗?”
“我看难,她将大爷的手伤成那样,府医说了,即便是伤口愈合了也会落下病根,老夫人怎么会放过她?”
“该说不说,老夫人的心也是够狠的,她肚子里怀的可是侯府的血脉。”
“你糊涂了,苏姨娘算不得什么清白女子,况且以前白姨娘都怀胎十月了,还不是一碗碎骨子要了她的命?”
“嘘......这话可不能让人听见了,侯府可没几个知道这事的。”
苏婉容听着门外的窃窃私语,心中早已凉了半截。
看来老夫人是铁了心要杀她。
可沈晏清呢,为何还不来,难道他真就忘了往日的情分,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送死吗?
苏婉容的肚子实在疼得厉害,便从地上摸索出了一根柴火棒,咬在牙间。
快要疼晕过去时,柴房的门被打开了。
一丝光亮倾泻在她的身上,刺得她睁不开眼。
看清楚来人后,苏婉容有些失望:“怎么是你,大夫呢,晏......大爷呢?”
常嬷嬷将装满热水的铜盆放在地上,弯了弯嘴角。
“苏姨娘在痴人说梦呢?”
“男女有别,即便府医来了,也只能给你开副止血益气的方子,哪敢大摇大摆地进来给你诊脉施针的,那不是有损大爷的颜面吗?”
她将软帕浸湿后拧干,撩开苏婉容的下裙看了一眼。
冷声道:“府中有接生经验的只有老奴,你还能指望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