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檀被五花大绑,口中塞着软布。
她绵绵地倚在车壁上,思索着脱困的法子。
不多时,马车突然颠簸了起来,她便知自己是被捆到了京郊,想必是守城门的士兵也被苏家人买通了,他们才能一路畅行无阻。
驾车的贼人开口了:“柴大哥,后面好像有人跟着咱们。”
柴三掀开车帘往后张望了一眼,确实有个人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但想着总不会有人犯蠢,单枪匹马地来救人,吊着的心也总算放下了:“许是赶夜路的人,不必惊慌,等到了老宅,将门锁紧就是。”
他们是要去京郊老宅?
江檀喉间一阵发紧,如果是想杀人灭口,在半路就该动手,然后将尸体抛到荒郊野外就是。
这样大费周章将人绑到京郊老宅,怕是安了更歹毒的心思。
马车终于停了。
江檀又被柴三从车上拖拽下来,推进了那间深宅大院里。
庭中的花圃里种满了芍药,但夏季并不属于它,凋萎的花冠湮灭在泥土里。
这里便是沈晏清与苏婉容的小天地了。
还真是讽刺。
前来接应的丫鬟掌着灯,谨慎问道:“没有人跟过来吧?”
柴三倒是自信:“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斯文人做久了,总会时不时地怀念茹毛饮血的日子。
“嗯,随我来。”
江檀被关在了偏房里。
柴三锁好了门,便跟兄弟们去院中饮酒啖肉去了,忙活了半日,肚子早已空空如也。
见人走后,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身子,四处张望。
尖锐的方桌角引起了她的注意。
霜叶此生都未曾这样迷茫无助过,看热闹的人将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柳公子的身子越来越冷,大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想去衙门报官都抽不开身。
刚落了几滴伤心泪,柳家的人便赶到了,还带了个大夫。
柳世渊虽失血过多,但刀口不深,应是没有伤到脏腑的。
大夫止过血后,柳家的人便将他抬走了。
霜叶则被柳夫人叫到马车旁问话:“你可看清对方的模样没有。”
柳夫人咬牙切齿的,伤在儿身痛在她心,若是让她抓到了那几个祸胆包天的贼人,必不轻纵。
听到江檀被掳走后,她既担心又害怕。
“此事有关你家姑娘名声,可不能在外胡乱声张。”然后又让霜叶上车,要载她到衙门报官。
侯府的人偏偏在这个时候赶到了。
说什么也不让霜叶去衙门,硬是将她带了回去。
霜叶跟在章嬷嬷身后去了清念堂,见到沈老夫人便扑通一声跪下了:“请老夫人救救姑娘,再迟一刻就来不及了。”
她时时刻刻记得姑娘的话。
是苏姨娘做的坏事。
沈老夫人懒懒抬了抬眼皮子:“报官,报什么官?你想让人都笑话我侯府吗?”
“谁叫她非要赶着乞巧节出门的,往日又不是没发生过官眷被掳走的事情。”
“是苏......”
霜叶正要辩解,却看到苏婉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祖母,我说的不假吧,哪能放任这婢子在外面大呼小叫的,再迟一刻估计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江妹妹清白不保了。”
霜叶怒目圆瞪:“你胡说,明明是你苏家人......”
“啪——”
苏婉容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在老夫人面前,你这贱蹄子也敢大呼小叫的,这侯府究竟是谁当家?”
章嬷嬷也觉得不妥。
向老夫人进言道:“可江姑娘毕竟是侯府的人,也不能放任她的安危不管吧?”
苏婉容生怕老太太有所动摇,笑着对章嬷嬷说:“嬷嬷可是忘了,星迢才是这侯府正儿八百的嫡姑娘,若是她婆家人知道侯府女眷清白尽损,又会如何看她?”
“还要不要沈家姑娘做人了?”
沈老夫人原先还有几分犹豫,江檀好歹也为侯府尽过心力,真要袖手旁观也是有些不忍心的。
但听苏婉容这样一说,便愈发坚定了。
“嬷嬷,通传下去,侯府的人嘴巴都给我闭紧喽。”
“谁敢胡乱传话,或者自作主张去报什么官,一律乱棍打死,绝不姑息。”
苏婉容笑中带泪,满意极了:“祖母明智。”
霜叶也憋不住了,发疯似地扑到老夫人脚下,乞求道:“老夫人,求您救救姑娘吧,奴婢没别的指望,只求她好好地活在世上。”
章嬷嬷看得揪心,可除了装聋作哑也没别的法子。
老夫人心肠有多硬她是知道的。
沈老夫人俯下身子,对霜叶笑道:“就算她捡回了一条命又能如何?”
性子刚烈的女子,失了贞洁必然是活不下去的。
即便她肯厚着脸皮苟活于世,侯府想保全颜面,也多的是法子。
一杯毒酒,三尺白绫。
旁人也只当她是不堪受辱自戕而死,侯府反倒能落个贞烈的好名声。
霜叶怔怔地丢开了手。
她不该回来的,要是方才拼了命跑到衙门,没准姑娘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她没想到老夫人的心比茅坑的石头还要硬。
苏婉容看向霜叶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只要那江檀一死,她即刻就要将这尖牙利嘴的婢子要了过来,折磨得生不如死才好。
沈老夫人方才想起了一直没看到孙儿,便问道:“晏清呢,他不是同你一起出去了?”
“怎么没有回来?”
今日外头这样乱,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一提到沈晏清,苏婉容便浑身不自在,随便找了个由头:“他......他说军营里临时有事,就让我先回来了。”
“都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事。”
沈老夫人嘴上喃喃自语,但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他有上进心,总比整日耽溺于情情爱爱里要好得多。
然后又转头问章嬷嬷:“昱白呢,是在院子里好好待着的吧,这节骨眼可不要出去瞎凑热闹了。”
尽管是个庶子,但好歹也是沈家的孩子,关心一下也是自然。
章嬷嬷不安道:“回老夫人的话,刚才老奴去各院清点过了,二爷......一早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什么?”
沈老夫人有些恼怒。
他不好好在松鹤斋待着养病,出去瞎跑什么?
不由得说了句重话:“要是死在外头了,他爹可怨不得我没看顾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