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世渊?”
屋漏偏逢连夜雨,沈老夫人肠子都快悔青了。
刚得罪柳家不久,这下又让人家拿了把柄,偏偏那柳家人个个都是小肚鸡肠的,肚子里存不住二两货。
这柳世渊还不得公报私仇,借公权之便狠狠打压安远侯府?
沈老夫人忍不住落了老泪:“晏清,是祖母害了你啊,即便到了九泉之下,我也无颜面对沈家的列祖列宗。”
哭过一场后,她很快意识到异常之处。
这件事她从来没有跟外人提到,只是隐约问过江檀的意见,别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想通一切后,老太太凶相毕露,揪住孙儿的衣角,追问道:“是不是江檀那丫头在外胡乱说话,将此事泄露出去的?”
“章嬷嬷,赶紧将那丫头叫过来,我倒要问问是谁借她的胆子,竟敢吃里扒外?”
沈老夫人满腔怒火,掀开衾被就要下床。
沈晏清只觉得颜面无光。
明明是侯府有错在先,对不起江檀,更愧对江家,怎么能将责任全部推到女人头上。
劝道:“祖母莫要糊涂了,江妹妹是个循规蹈矩的,又日日待在西泠斋,何苦要将这消息放了出去,既连累了侯府也折损了自己的体面。”
“对,你这话说的是有几分道理。”
沈老夫人沉下心再去细想,此事也不见得与江檀有关。
她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老夫人想起两次与江檀商讨婚事时,都不曾避开清念堂的下人,难道是内部出了问题?
她越想越恼怒,便让章嬷嬷将院中的奴婢全部叫来,齐齐跪在门外,打算亲自盘问。
沈晏清向来不愿意掺和进内宅事,只留下一句:“望祖母不要再打江妹妹的主意,孙儿可丢不起这人。”便转身出去了。
他在园中小径站了半晌,喉间一阵阵地发紧。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若是说心中没有一点惋惜,那便是假话。
可天下的好处总不会让他一人占尽了。
江妹妹确实是个好姑娘,但他已经负了姜昙,万不能再负了婉容。
沈晏清正犹豫着要不要去一趟西泠斋,向江檀致歉,却见到苏婉容的贴身丫鬟正往这边走来。
避无可避,只能对着红袖点了点头。
红袖行过礼后,想着姑娘与姑爷的关系最近有些紧张。
便扬起手中的锦盒,替苏婉容邀功道:“姑爷,奴婢正要去一趟清念堂,老夫人很是喜欢姑娘做的香丸,想着上次的应该是用完了,再让奴婢去送一趟。”
这话倒是让沈晏清找回了理智。
眼下更重要的,是跟婉容解释,总不能让二人因此生了嫌隙。
红袖刚走到转角处,却不慎被一个面生的丫鬟撞倒在地。
手中的锦盒也摔在地上,香丸撒了一地。
她揉着手肘咒骂道:“你是不是没长眼睛,这香丸可是献给老夫人的,弄坏了你能赔得起吗?”
那丫鬟倒是识相,连连道歉:“我不是有意冲撞姐姐的。”
并主动弯下腰,将洒落的香丸一颗颗捡拾回来,装好了再递到她手上。
“下次再这样冒冒失失,我定不饶你。”
红袖也不好再计较些什么了,放下句狠话就离开了。
清念堂的庭院中跪了一排丫鬟婆子,脸颊无一例外都红肿了起来,年纪小的婢子觉得委屈,偷偷地抹着眼泪水。
章嬷嬷拦在红袖身前:“老夫人今日心情不好,劝你还是乖乖回去罢,她老人家若是发起火来,只怕是鱼池里的鲤鱼也得捞起来扇两巴掌。”
红袖怕得紧,但还是将老妇扯到一边,打探道:“还请嬷嬷指点一二,府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章嬷嬷面色铁青得厉害。
“不该打听的事情少打听,可别连累了你家主子。”
红袖语塞,只能悻悻地将手里的锦盒呈了上去:“想必清念堂的香丸快用完了,苏姨娘让我送些新的过来。”
章嬷嬷接过锦盒,打开看了一眼。
一股浓香扑鼻而来,满满一盒的香丸,有一颗的大小色泽似乎与旁的都不相同。
放在平日里,她肯定是要多嘴问一句的。
但今日她自己也是提心吊胆的,想着可能是苏姨娘特意掺了颗新的香丸进去,便没有多问,端着锦盒便进屋去了。
见老夫人还在生闷气,章嬷嬷低声询道:“旖春园来送香丸了,要老奴现在煎上一颗吗?”
“我哪有那心思......”
沈老夫人本想拒绝,但心中实在烦闷不堪,又不能将江檀叫过来骂上一顿解气。
突然改了口:“婉容的香最是凝神静气,既然送来了,就用上罢。”
章嬷嬷随手在盒子里拈了一颗,放在了钧窑天蓝釉三足炉的隔火片上,然后扶着老夫人上榻休息。
一缕缭绕的烟雾从瓷炉里逸出,如薄纱蝉翼般在空中旋舞。
沈老夫人从胸腔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只觉得灵台清明,伴随着一呼一吸,脑子里的杂念也渐渐消弭殆尽了......
“姑娘,裴夫人来了。”
江檀正在书房翻阅薄册,听霜叶说堂姐来了,心中很是讶异。
为了掩人耳目,她给了赵嬷嬷一块可以进出内院的腰牌,借着采买办差的由头,往返裴府替她传话。
还未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人已经进了屋子,怀里还捧着个木匣。
“你当真是不长记性。”
支开霜叶后,姜凝忍不住埋怨:“我上回是怎么同你说的?”
“你若是遇着了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阿姐,即便前面是座翻不过去的高山,我也会想尽办法为你劈条道路出来。”
江檀迎了上去,挽住她的手:“昙儿当然记得。”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堂姐指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那老夫人当真是个蛇蝎心肠,竟逼着你嫁给沈晏清,为那三心二意的狗男人续弦。”
江檀眨了眨眼,问道:“阿姐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