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是何等人物?
她岂能不知江檀是在暗暗责怪自己没有原则。
可她都是为了谁?
若不是苏家人说能为晏清牵线搭桥,她才犯不着每日拉下个老脸去跟苏婉容虚与委蛇。
她呷了口茶,冷声道:“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你若真的有管家的才干,便早该在旖春园闹出那件丑事前,将此事摆平。”
“即便绮霞是我的人,我也还是要说句公道话,那苏家小儿才几岁?张口闭口便是欺辱了她云云。”
“倒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借着绮霞的由头发泄了一通了,她方才觉得在苏家人跟前受的窝囊气消解了一半。
江檀敛住眼中的不忿,点头道:“祖母自然是公正的。”
然而话锋一转:“但归根结底,绮霞毕竟是受了委屈的,旖春园有常嬷嬷留心着,想必这段日子也不会再翻起什么大风浪。”
“我听说绮霞在老家倒是有个情投意合的郎君,不妨放她归家,也算成了一桩美事?”
沈老夫人盯了江檀许久,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待绮霞不薄的,去年还赏了对玉镯子给她。”
“这点小事她若是消解不掉,还怎么做下人?还不如一头撞死了,下辈子投个好胎。”
说完拈起一块枣泥酥放进口中细嚼着,闭口不谈此事。
“她想来都是如此狠心,任何人事物,于她而言不过是棋子而已,用完即弃。”江檀心中这样想着。
老夫人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整块枣泥酥,觉得口干又饮了口热茶,压了压糕点。
接着问道:“我上次同你说的那个提议,你考虑得如何?”
江檀不解:“老夫人指的是柳家的亲事?”
沈老夫人当她是在装疯卖傻,便压着火气重提了一遍旧事:“你难道忘了?在晏清旧妇意外离世后,我不是同你提了一嘴,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嫁给他。”
“嫁给大哥?”
江檀觉得后背一阵发麻。
这原主是侯爷义女,自小是和沈晏清他们一同长大的,也算得上是兄妹手足。
到底是什么样的畜生,才会想出如此歹毒的主意?
沈老夫人早知她会是这副反应,摇头笑道:“难道你还想攀高枝不成?除了我孙儿,你也没有更好的归宿了。”
“只要你俩拜堂成亲,以江家满门忠烈在朝中的声誉,他也能平步青云,或许某日能有一番大造化。”
她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江檀:“而你,就顺理成章地做了侯爵娘子,侯府中馈自然也是你接着来管的,这可是苏婉容求都求不来的荣耀。”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看来早已在心中盘算过不少回了。
江檀此刻才明白,坠崖重生后,自己为何会挂在三尺白绫上。
一个身如浮萍,漂泊无定的孤女,是经不起这番狂风暴雨的,她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但可以用自戕的方式逃避老太太的算计。
江檀眯起眸子:“祖母可曾问过大哥哥的意见,他又是如何说的?”
沈老夫人抿了抿唇,满不在乎:“我又不是让她休了苏婉容,男人嘛,三妻四妾的能有什么意见?”
她想试试江檀的反应。
若不再像上次那般玩命抵抗,她也能多条退路,倒不至于被苏家人牵着鼻子走。
江檀一时哑然。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再度掉进火坑里。
于是淡笑道:“有一事忘了告诉祖母,上次去给柳家夫人赔罪,临别前柳家妹妹再三邀请,让我去柳府过乞巧节。”
“但想想女子出去抛头露面总是不好的,不然还是回绝了吧。”
听到柳府,沈老夫人的肩膀明显松了松。
故作开明道:“既然柳家人赏脸,跑一趟又有什么的。”
比起江檀,她更满意柳家嫡女。
毕竟江家人都死完了,空有美名而已,而柳家父兄在朝为官,那柳家长子更是年轻有为,对晏清的前程更有助益。
如此想着,她便也不再追问江檀的心思了。
捏着手心问道:“对了,也没来得及问你,柳家人到底是怎么考虑的,章嬷嬷年纪大了,传个话都传不利索,听得我一知半解的。”
江檀:“柳家两妹妹年纪还小,谈论婚嫁之事难免羞羞答答的,檀儿拿不准她们的意思。”
沈老夫人细想了一会。
没拒绝,便是还有挽回的余地。
况且她孙儿晏清一表人才,勇冠三军,轻易便能俘获了小女子的芳心。
拿定了主意,她支招道:“七月初六你就坐着我的车马去柳家,玩得高兴了可别忘记,在柳家人面前帮你的大哥哥美言几句。”
“你就说他骁勇善战,是个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将来定能封妻荫子了。”
江檀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柳家两位妹妹是那样玲珑剔透的人儿,她怎么忍心将她们推入泥沼。
刚才那番言论不过是托辞,想为自己尽量争取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