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清沉着脸回到了寝房,心思却并没有因归还嫁妆变得轻松些。
“哥哥回来了。”
苏婉容睡得迷迷糊糊,勉强从床上撑坐了起来。
这两日,每当用过午膳后,她总会哈欠连天,连头上的钗环都来不及卸便和衣而眠。
沈晏清低声询道:“是我吵到你了?”
他听说女子怀着身子时容易疲累,要吃饱睡好养足了精神,生产时才能更为顺利。
苏婉容下床坐到他跟前,将脑袋依偎在那肩头:“倒也不是,今晚就留在寝房睡吧,容儿已经知错了。”
一双杏眼惺忪迷殢,声音也带了些沙哑。
“好。”
沈晏清有些心疼她这副模样,微微点了点头,将她搂至胸前。
见沈晏清气消了大半,苏婉容伸手抚向他的胡茬,娇媚道:“容儿还有件事想要求你。”
这副温言软语的模样,让沈晏清回忆起了在郊外老宅时如胶似漆的日子,心肠忍不住又软了下来。
那会,他口口声声要用八抬大轿娶她过门。
婉容才半推半就成了他的人。
如今,却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得主,不但辜负了所爱之人,还将她幽禁在这旖春园中。
想到此处,沈晏清自责不已。
“你我已是夫妻,何必这么见外,只管提便是。”
苏婉容撅起了樱桃小嘴:“容儿可不敢以妻自居,若是让老夫人听见了,只怕还有吃不完的苦头。”
“容儿想爹爹和兄长了......”
沈晏清喉结微动,还以为她会提出解除禁足的要求,又或者借着自己心软胡搅蛮缠,却没想到只是想家了而已。
他勾了勾嘴角,怜爱道:“这有何难?明日我就派出车马,请父亲和兄长进府做客。”
除了名分,即便是婉容想要天上的星星,自己都可以替她摘下来。
外男不入内院,这是府中的规矩。
沈晏清暗自思虑了一番,决定先斩后奏,而不是先去清念堂通禀一声。
若是让祖母知道自己要将苏家人迎到旖春园来,定然是不同意的,没准还要责怪婉容节外生枝。
只要提前通知好各院女眷,不要随处走动,便也不会冲撞到谁。
翌日。
沈晏清一大早遣散了把守院门的婆子:“今日有贵客登门,不用在此守着了。”那两老妇高兴还来不及,夹着小杌子就去睡回笼觉去了。
接着他又让常嬷嬷跑一趟,挨个去府中各院通知了个遍,留下绮霞绮碧俩丫鬟在院中伺候着。
苏婉容难得精神,花了大功夫打扮了一番。
望着镜中的那张脸不似往日那般红润,便用指腹蘸取了点点胭脂,在手心中划开了,才抹到两颊上。
“婉容,你看是谁来了?”院中传来沈晏清的声音。
苏婉容蓦地从绣墩上站起身子,刚走到房门口,便被迎面而来的幼弟扑了个满怀。
“元赓可得小心,你姐姐肚子里怀了个娃娃呢。”苏老爷笑着提醒道,长子苏元贺则跟在身后。
苏婉容咬住颤抖的唇,唤了声:“父亲,兄长......”在这庭院深深的侯府受尽了委屈,此刻见到亲人,自然是激动耐的。
“哼!我不管,我就要抱阿姐。”
苏元赓以为父亲是在斥责自己,抱着手生起闷气来。
沈晏清见她这样高兴,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笑容,可这喜悦还未维持多久,院中的婆子便垂着头急匆匆来报:“大爷,不得了了,好些个青壮汉子硬是要闯进来,老奴拦不住啊。”
“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苏老爷财大气粗,立刻从腰间掏出一包金豆子,直往那婆子手里塞,解释道:“麻烦嬷嬷通融一下,让家丁将容儿的嫁妆都搬进院里来。”
婆子又羞又臊,急忙将手甩开背到身后,退到沈晏清身后:“大爷,老奴可做不了这主,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定要......”
“让他们进来吧。”
当着苏家人的面,沈晏清也不好驳回面子,只能皱着眉头答应下来。
“可......”
婆子话还没说话,苏家家丁们便喊着号子将一箱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抬了进来。
苏婉容回头冲着躲在屋中不肯见人的绮霞喊道:“将那盘雕花梅球儿端来给我弟弟。”
绮霞扭扭捏捏地端起桌上的白瓷盏,脚下的步子却像挪不动似的。
她自小在侯府长大,侍奉在老夫人跟前,就连侯爷和两个少爷也不常见,更别说这满院子的陌生男人了,真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起来。
“哇,蜜饯果子。”
苏元赓的注意力瞬间被那一颗颗裹着蜜的梅子吸引住了,丢开阿姐就往那屋子里跑,生生地将那瓷盏从绮霞手里夺了过去。
苏婉容脱身后,便款步走到沈晏清跟前,挽住了他的小臂,骄矜道:“哥哥,容儿没有骗你吧?”
“即便是做妾,我爹许诺过的嫁妆也是一分不少的。”
她倒是扬眉吐气了,却没看到沈晏清的脸色越发难看。
那些个壮汉,来来回回往院里搬着红木箱和用具,被日头晒热了,有的挽起袖口,露出粗壮有力的胳膊,有的干脆褪去了上衣,光着膀子干活。
不多时,便将这阶柳庭花的院子堆得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