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着手里的一百块大洋，我感觉自己浑身都在抖
喉咙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
我竭力控制自己不那么激动，校长微笑着看着我
“包国维，你写的东西很不错，陈老先生很欣赏你”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现在的成绩跟前两年的不一样”
“这也许是你的秘密，我并不想知道，但，我希望你能够清楚”
“这是你的机会，也是你唯一一次出头的机会”
“你，懂我意思吗？”
我明白校长的意思
这位陈老先生显然是位了不得的人物，校长如此谨慎对待
若是我真能进入那陈老先生的法眼，一个泥腿子学生的前途就有了质变
志诚中学或许因此会获得更多的东西
“校长您放心，我不会浪费这个重要的机会”
“也不会再次让您和诸位先生失望”
向校长表明决心后，校长很满意我的态度，又拉着我好一顿教导
直到下学铃声响起才让我离开
离开校长室后，我小心翼翼地将银元支票放进长衫内兜，再三确认不会掉之后才大步往家里赶
老爹要是知道了，怕是脸都要笑烂了，我幻想着回家后的父亲脸上的样子
脚下步步生风
“包国维！包国维！”
“怎么回事啊！校长让你去办公室干嘛?”
“你什么时候参加的那个啥竞赛？”
我刚出校门，郭纯和龚德铭就带着一帮子同学围了上来了，七嘴八舌的问道
我收了收脸上得意的笑容，这时候可不能太得意，容易翻车
“纯粹运气好，我就将我们府上秦少爷的话记了下来写下来交上去，谁知道就获奖了”
“校长就叫我过去喊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郭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吴校长那老古板，对你这么好?”
“我爸跟他还是在英国留洋时的同学呢，他一点面子都不给，这么久了从来没找我去说过话”
我心想，就你成天在学校里干的那些b事儿，吴校长跟你爸是兄弟他都没脸看你
“可能是敲打我，叫我不要太得意了，让我在学校不要惹祸”
“对对对，吴校长肯定是这意思，包国维在学校可不老实了”
庞锡尔连连点头叫道
“谁不知道包国维成绩是咱全班最低的，就算是浪子回头，吴校长也应该找我们几个”
庞锡尔那张青色的脸总算是回了点血色
但是这时候郭纯脸色不是很自在了，刚才庞锡尔说我成绩最低，但他却忘了郭纯只比我高一点，是全班倒数第二
郭纯白了庞锡尔一眼，随即对着大家说道
“包国维这次干得不错，给咱们喜马拉雅山队长脸了，没说的，今天必须得庆祝庆祝”
“郭少，是去松鹤楼还是集贤居啊？”
松鹤楼和集贤居都是周城有名的大馆子
“下次，下次带你们去吃，这次就吃这个”
郭纯说罢便指着校门口卖臭豆腐的小摊儿
“又吃这个，郭纯！上次你可说了带我们去松鹤楼啊”，这时候庞锡尔又在叫
郭纯略带愠气地对着庞锡尔说道
“吃不吃?不吃拉倒!”
我立马上前逮着一块面上还带着油泡儿的臭豆腐就往嘴里塞
边吃边说道：“就是，郭纯请客你们爱吃不吃，反正我爱吃！”
我本来就着急回家，去松鹤楼吃不得吃个三四个小时，我可没那耐性跟这几个货耽误这么久
或许是看我这么识趣，郭纯脸色稍好
“正好，趁这机会我跟大家说一下，咱们喜马拉雅山队下个月跟隔壁协信中学比赛的时候，包国维也上场”
“咱们队伍是满的，包国维上了，谁下啊？”
“就庞锡尔吧，你好好休息，下去当个替补就行了”
……………………
我哼着小曲儿，快步向家赶去，想到庞锡尔那便秘一样的神情，我就忍不住的开心
不知道为啥，这个庞锡尔一直看我不顺眼
这次更是直接装都不装了
不多时，就到了秦府
我刚把门打开，就看到老爹坐在床上
“老爹，我…………”
我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老爹满脸愁色
这时候才发现还有两个人在房里
一个是老光叔，也就是老爹唯一的真朋友戴老七，他一脸郁闷的站在房里
旁边一个坐在木椅上的。两侧颧骨深深的凹进两颊
我虽然没见过这人，但是光凭那模样就猜出来了
这是放印子钱的陈三癞子，老爹为了凑学费，请戴老七作保
向陈三癞子借了二十块钱，今天上门肯定是来催债的
“哟，包公子回来了？”
“都说洋学堂里的学生们个个都是顶有才的文曲星下凡”
“怎么说？文曲星老爷，您父亲在我这儿借的钱到点了，是时候还了”
“今天，你们父子俩要是不还我这钱，我可就住这儿了”
老爹望着我，眼中愁色更加浓厚，嘴唇颤抖半天才对着陈三儿说
“我今年实在太难了，陈三儿，我……我实在没钱了”
“没钱?你别跟我耍光棍，我告诉你，今儿你要不还，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我本来不想在众人面前露富，但是眼看着债主逼上门了，父亲那局促的模样
我实在不愿意在看了
“等等，陈三儿，你先告诉我，我家一共欠你多少钱?”
那陈三儿看着我，上下打量了下后从身后拿出账本，絮絮叨叨地念着
“包有富，上月二十四下午三点，经富平路男女剃头店戴光七作保，借款二十块，老规矩，九出十三归”
“戴老七跟我也算熟人了，多的我也就不收了，包公子，您们这家还欠我二十六块”
我默默盘算了下，随即对着陈三儿说道
“你们这利息够高的啊”
“瞧您说的，这行有这行的规矩，我也是糊口饭吃，总之今天你们必须把这钱给我”
我掏出内兜里的支票，对着陈三儿道
“有钱”
陈三儿眼睛都直了，那可是本地市民银行出具的一百块大洋支票，见票即兑！
“啊，包国维，你这哪来的钱?”,老爹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惊奇的望着我
戴老七也是一脸诧异，我一穷学生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陈三儿更是眼珠子转了又转，好似在琢磨什么
“这个，是我获得比赛一等奖，学校奖励的”
“知道是谁给我发的吗?”
“是周城警察局的李科长亲手发给我的！”
听到警察局三个字，陈三儿立马浑身抖了三抖，看我的眼神明显有了畏惧
“怎么，一百块能找开吗？能找开就马上把这债给清了，把欠条给我爹”
陈三儿接过支票后，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对着油灯眯着眼看了几遍
才开始把欠条交给我爹，把剩下的七十四块零零散散的放在桌子上
“包公子，我就知道您这样的文曲星老爷有能耐，我们下次再见”
说罢便逃一般的离开了秦府
老爹和戴老七都懵了，站着半天一直瞪着我看
我对着老爹笑了笑，随即向戴老七躬身说道
“老光叔，多谢您之前一直帮助我们家，国维惭愧，之前顽劣不懂事儿，让您见笑了”
说罢，我便从桌子上那堆零钱中取出二十块，交到戴老七手中
我知道这些年老爹每次缺钱都找的老光叔借钱，上次借的十五块一直没有钱还回去
“这，这使不得，这太多了，，这”
“多的就当是这些年拖欠您钱的利息了，我们父子俩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老光叔局促地摆着手，好半天才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我跟你爹是好友，彼此帮助是应该的”
“包国维，如今你这般好了，我是真的替你爹开心，你的好意我领了”
“但是这钱，我只拿那15块，剩下的你给你爹留着，日后的花销还大着呢”
说罢，老光叔决然地抽出五块放在桌子上，随后便走了
老爹还是一直在微微发抖，直到家里只剩我们父子俩了，老爹才开口道：
“包国维，我，，，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这，这太，，，太，，”
我搀扶着老爹坐下，慢慢说道
“老爹，一切都是真的！咱家有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