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琬赶着驴车，来到商业街一家小店铺前面。
将驴车停好。
她将手揣进兜里。
她今天穿的是背带裤。
自己画的设计图。
上次被三婶牛桂花瞧见，就顺手用家里的的确良布，给她做了件出来。
还别说，真挺好看。
不光不挑身材。
两个瞧着能容万物的大兜兜，怎么用怎么舒坦。
这两个兜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头花。
苏琬迈步，走进这家店。
店里面货架上摆着的东西，琳琅满目。
全是一些这个时代少见的小玩意。
可这些对于苏琬来说，前世司空见惯。
义乌小商城。
这个名号如雷贯耳。
全国上下，无所不知。
她走进的这家店，就是义乌小商城。
也是庐县唯一一家。
这家店刚开起来没多久。
年前那会，店老板还挑着扁担，沿街叫卖。
店里只有一个中年男人。
看着模样精明，不太好说话。
“要买啥？咱们这锅碗瓢盆啥都有，要票的不要票的，也都齐活。”
中年男人打量苏琬一眼，就已经在心里，给她规划到购买力强的那个行列里。
这一身卡其色背带裤长裙，搭配乔其纱衬衫。
先不说多少钱吧。
就是庐县这小地方，还能找出来第二个这么穿搭的？
苏琬脸上扯出微笑，看向中年男人。
“我不买东西。”
中年男人眉头显而易见皱起。
不买东西，进他这店里干啥？
难不成，是来找活计的？
他这店小，可请不动菩萨。
“这个，您看看。”
苏琬二话不说，将手伸出来。
带着一大把头花，放在柜台上。
中年男人看清楚是啥东西，眼前一亮。
他拿起一个，放在眼前端详。
这做工不错啊。
中年男人稍一思考，就猜到苏琬用意。
“你想放我店里卖？”
苏琬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中年男人眉头紧皱，“你开个价吧，多少钱进货？”
“三毛。”苏琬干脆利落回答。
中年男人惊诧，“三毛？这么便宜？”
他没记错的话，供销社里面一尺最普通的乔其纱布，都要一块七八毛。
一个头花，加上皮筋、针线，人工缝制。
居然只要三毛钱？
“你有多少？”中年男人看到这头花那一刻，就已经心动。
他在老家义乌那边，见过有做头花的。
可没有一家，做得有这个年轻女人手里拿的这个好看。
以前做头花用的那些布料，要么是‘的确良’，要么是粗麻布。
不光料子厚重，做工上也差不少。
戴那样的头花？
还不如直接整一块花布巾裹脑袋上来得好看！
当然，这两年好多乡下妇女，还保持着裹头巾的打扮。
头花能做多少个？
这个问题，苏琬早就算好答案。
但她没急着说。
而是假装思考，然后说道：“粗略估算，能做五万个。”
这个答案，还是苏琬在心里面，砍掉三分之二的结果。
那批有问题的乔其纱布料，少说能做出十五万个头花。
中年男人倒吸一口凉气。
五万个！
三毛钱一个收。
这头花，他运到杭市、宁市那边，五毛钱一个都不愁卖。
这意味着，他要是能吃下这批货。
转眼就能赚到一万块钱。
抛去运输费、雇佣费，自己手里头怎么也能落下个五千块。
他挺想立马答应。
但又怕苏琬是个骗子。
“五万个，有点多啊。”中年男人佯装为难。
他手里转动头花，仔细观察。
这要是能仿造出来的话...
念头刚出现在男人脑海里，他立即摇头否决。
不可能有比三毛钱更低成本的。
随着手里头花慢慢转动。
中年男人发现一丝不对劲之处。
这布料的透光度不匀称。
刚开始，他以为头花是故意做成这种效果。
瞧起来迷幻迷彩，吸引小姑娘们眼神。
可很快他发现，是这乔其纱布料本身密度不均匀。
他记得半个月前。
庐县纺织二厂卖出过一批有问题的乔其纱布料。
把一帮子小制衣厂，全给坑进沟里。
中年男人长大嘴巴，该不会做头花的布料，就是这批问题乔其纱布吧？
他错愕眼睛看向苏琬。
见苏琬定神盯着他看，神情不徐不缓。
中年男人又是心里一惊。
这哪里是个刚二十来岁小姑娘应有的心性？
太沉稳了！
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气，“看来你这头花卖三毛钱，赚头也不小啊。”
苏琬笑了笑，“谁会做不赚钱的买卖呢？”
中年男人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已经将苏琬抬到又一个高度。
政策开放还没两年，现在还是计划市场为主。
中年男人走南闯北，还是第一次瞧见苏琬这样，这么有经商意识的。
“我叫石敬海，你叫我石哥，老石，都成。”中年男人诚恳道。
苏琬点点头，“石哥，那您看，这批头花，您这边要不要？”
石敬海犹豫。
就冲苏琬刚才这句‘不赚钱的买卖谁做？’，他就相信，苏琬不是个骗子。
可五万个头花，成本一万五。
不是个小数目。
而且五万个头花，恐怕杭市、宁市加起来，都不一定能吃得下。
“小姑娘怎么称呼？”石敬海问道。
苏琬笑了。
只要肯问出这句话，就代表这门生意，有戏。
而对她来说，更是代表着，买卖成了。
“苏琬，庐县人。”
“最近刚跟人合办了一家厂子，是郝家庄那边的制衣厂。”
郝家庄制衣厂，石敬海听说过，还去看过。
他这做买卖的，生意灵通。
自然知道，哪家制衣厂买了庐县纺织二厂的问题布，哪家没有买。
没记错的话。
郝家庄那家制衣厂，只买下一万块钱的来着。
这能做出五万个头花？
石敬海眼中浮现疑惑。
他还没询问，苏琬提前出声回答，“庐县二厂那批布，我已经托人全部买下。”
“刚才说五万个头花，也是试探下。”
“如果五万个头花都能卖出去，那十五万个，二十万个，肯定也没问题吧？”
苏琬眼睛含笑，宛若一只算好全部的小狐狸。
石敬海点头苦笑，那倒是。
五万个都能卖出去的销路，还差那十万八万的？
这东西，物美价廉，好往外卖。
那自然得是多多益善啊！
石敬海深吸一口气，“苏同志，不管多少个，我全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