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上大学的。
只能是她朱小凤的女儿，另一个苏娜。
‘苏娜’垂头，眼帘上水雾涟涟。
她装得再像个大人，可毕竟也才十八岁。
此刻正站在人生重要岔路口。
一边是生活，一边是梦想。
很难抉择。
“先吃面吧，别等坨成一团。”
苏琬从桌上筷子篓里抽出两双竹木筷。
将其中一双递给‘苏娜’。
“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刚才我说的那些话，包括资助你上大学，资助你弟弟妹妹们上学，还有提供工作，全部一直算数。”
‘苏娜’握着筷子的手骨节分明，校服下是紧绷的瘦弱身躯。
她捧着面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嗦着面条。
内心早已天人交战，不止一次动摇，答应的话想要脱口而出。
可是抬头看向对面坐着，正旁若无人往碗里大勺加辣椒的苏琬。
‘苏娜’暂且压下心中的悸动。
她还不能轻易相信对方。
毕竟她和苏琬，才刚有这一面之缘。
吃一碗牛肉面，不需要太长时间。
“呼噜噜...”
碗里最后几根碎面头，连带汤汁，全部进‘苏娜’肚里。
‘啪嗒’大面碗放下，里面空空如也。
在苏琬目光注视下，‘苏娜’迅速脸红低头。
她着实太过失礼。
一碗牛肉面两毛五，外加二两粮票。
在‘苏娜’最后收尾工夫里，苏琬已经站起身提前结账。
“早点回家吧，好好复习，明天一定能旗开得胜！”
两人走出牛肉面摊。
分别之际，苏琬抬手拍了拍‘苏娜’肩膀，为她加油打气。
这个动作，这句话，让‘苏娜’愣在原地很久。
等苏琬已经穿过街角，看不见身影。
‘苏娜’勒紧肩膀上斜跨的军绿色挎包。
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苏娜’家在距离庐县县城不远的上洋庄。
出县城过条河，就能到。
为省下吃饭、住宿钱。
‘苏娜’天不亮摸黑走路上学，晚上披星戴月而归。
今天，她似乎没打算直接回家。
不一会儿，‘苏娜’出现在一处家属院门口。
苏娜正气鼓鼓站在这里，瞪着步伐均速走来的‘苏娜’。
她这矮冬瓜模样，活脱脱缩小年轻版的朱小凤。
“我妈叫你给我补习物理化学，你考完试瞎跑啥？”
苏娜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对着‘苏娜’就是一顿臭骂。
“真浪费时间。”
‘苏娜’唯唯诺诺跟在身后，小心赔礼道歉。
丝毫不敢忤逆半点。
等到楼上，进家门。
跟着矮冬瓜苏娜来到房间里，她更不敢放开手脚。
城里洋房，就是干净漂亮。
从踏进来的那一刻，‘苏娜’心底升腾起深刻自卑和无尽向往。
“这道题咋解？你快教教我，我感觉明天得靠这题，还有啥力学公式，你给我说说你都咋记住的呗？”
苏娜伸手摊开课本，像命令下人似的，毫不客气发问。
“这道题啊...”‘苏娜’很有耐心，一步步给她讲解。
“听不懂，太难了，你说得再简单点。”
“就是...”
“太难了，太难了！”苏娜赌气，不想学了，干脆直接合上书。
靠着座椅摆烂。
主打一个我不学，你也别想学啊！
正在这时，朱小凤推门进来。
她手里端着的瓷盘里，是洗净切好的水果。
有西瓜、苹果、梨子。
“来来来，先吃点水果再学习，劳逸结合。”
朱小凤满脸堆笑。
特别是看向‘苏娜’时候，那笑容很像盯上猎物。
苏娜垂头丧气，“妈，能不能不报物理化学专业？我真的一点也不会啊。”
朱小凤板脸，“你懂啥？”
“现在国家最缺的，就是科研人员。”
“你考这两样专业，以后绝对吃香！”
“像什么两弹一星，航空母舰...”
“最不济的，等你毕业，妈跟你外公给你找找关系，咱们进县一中教课。”
“你可是不知道啊，像物理、化学、外语、生物这些科目老师，那在县一中，可是紧缺的很。”
“要是等你毕业来教课，走后门还能多谈点...是吧。”
苏娜撇嘴。
听不懂的鸟外语，今年新加的考试科目生物。
和这俩比起来，物理、化学确实顺眼多了。
“锅里给你炖鸡腿，饿了你就先去吃，正好我找苏同学有点事说...”
朱小凤话都没说完，苏娜桌前已经空荡。
一溜烟跑去厨房。
朱小凤反手将门关上。
她转头脸色阴沉下来，看向‘苏娜’。
‘苏娜’到底还是个孩子，被她看得心里咯噔一下。
“朱、朱老师，怎么了？”
朱小凤皮笑肉不笑，“你瞒得还挺深啊，苏娜。”
‘苏娜’眨巴眼睛，“朱老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朱小凤拉过来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苏娜’面前。
“之前谈过的五百块，现在只能给你三百。”
‘苏娜’惊地立即站起，“为什么？朱老师！”
她用力攥紧双手，恨不能将指甲嵌入皮肉里。
她很需要这笔钱。
非常需要...
朱小凤冷声一笑，“你爷爷干农活时候砸断腿，现在还在医院躺着，需要用钱吧？”
“苏同学，现在除去我，没人肯再给出你这么高价钱了。”
“毕竟也就我家娜娜，跟你同名同姓，做这事，风险小。”
‘苏娜’咬紧下唇，“可是...”
“可是朱老师，三百块钱根本不够手术治疗费。”
朱小凤捂嘴一笑，仿佛见到啥天大笑话。
“苏同学，你爷爷两条腿要埋进黄土里的老头子了，你不会真想着花千儿八百块钱，去给他治好腿吧？”
“值吗？”
‘苏娜’低头咬牙，她身体缓缓挪动，最后双膝一软跪下。
“朱老师，我求求您...”
朱小凤高扬头颅，“二百五。”
‘苏娜’将嘴唇咬出血花。
朱小凤乐了，冷笑一声嚣张道：“我就是一分钱不给你，你又能把我咋地？”
“到时候大学录取通知书到学校，我就能直接扣下，我看你上哪领去？还有你的学籍档案，没我点头你能转走么？”
“就算你把这事说出来，又有几个屁用？”
“你就是个没爹娘的孩子，家里的两个老东西也是什么都不懂的泥腿子。”
“你上大学又能有啥好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