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看着不好。
苏琬还得去红星镇接大姐苏梅。
所以没继续跟苏倩多聊。
苏倩走进供销社,又买了些调味料。
她扒拉着仅剩两个钢镚的钱包叹气。
再找不到工作,恐怕真就没法再在家里住下去。
她一个高中生,应该没那么难找工作。
公家单位进不去,打打零工总该没问题吧?
可不知道咋回事,那些地方刚开始谈得好好,给她工作。
没过两天,就全都变卦。
就好像有人暗中盯着,故意不断搅黄她的工作。
难不成,她真的要去嫁给那个比苏义文年纪还大的信用社地中海经理?
苏倩咬紧嘴唇。
她还是黄花大闺女,那个老男人当她爹都绰绰有余。
她图他啥啊?
图他二婚还家暴?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
苏倩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
可她现在还不敢反抗。
她不知道,自己离开了那个冰冷的家,还能去哪里?
苏义文夫妇打小偏心妹妹苏娜,可到底把她养大成人。
一个孝字,大过天。
回到家,刚碰上门,身后传来斥责声。
突如其来声音,把苏倩吓一大跳。
“哟,还知道回来呢?”
“磨磨唧唧的,真要等你一块吃,早饿死人了。”朱小凤阴阳怪气。
“鸡先放厨房去吧,晚上吃。”
苏倩怯懦点头,老实拎去厨房。
餐桌上,只剩一片残羹。
今天是周末,朱小凤她们不用上班,苏娜也不用上学。
所以她们起的晚,一天只吃两顿。
刚才吃的,是早午饭。
苏倩没法子,就着残羹冷饭吃。
现在不吃,再想吃东西,得等天黑去了。
苏义文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等苏倩吃完,收拾涮洗好碗筷,从厨房里出来。
他幽幽抬头,“工作找的咋样了?”
苏倩心里‘咯噔’一下。
她低头支支吾吾,“找、找到了,下午就去上班。”
“嗯。”苏义文沉闷应声,没再多说。
“哟。”朱小凤织着毛衣,发出阴阳怪气一声。
“啥工作啊?一月能挣二十不?连二十块钱都挣不了,趁早嫁给老赵呗。”
“我们学校新来的小年轻,教副科的,人家还能挣二十五六块呢。”
苏倩头低得快挨到脖子。
现在外面打零工,一个月能有十五六块都算不错。
二十块往上?
那得是厂里、单位里的正式工。
“线给我拽一下,下午上班前,给我把屋里几卷毛线倒一下,缠成球。”
苏倩心里不愿意,可动作上没半点反抗。
线是嫩粉色,一看就是给苏娜的。
从小到大,她一直拾苏娜不穿的旧毛衣穿。
买回来的毛线球松弛,朱小凤嫌织起来麻烦。
何况她没事时候,还会串门跟小姐妹们聊天唠嗑。
所以每次都会让苏倩提前给她,把好几卷毛线,缠成一个球。
织起来又快又方便,还不用她自己老去接线。
苏倩回到屋里,缠着毛线下定决心,得找个好工作。
最好二十块钱往上。
反正不能被朱小凤她们挑到毛病。
不然的话,到时候还得逼她嫁给老男人。
......
苏琬赶着牛车,到红星镇时候,刚好上午十一点。
有些吃饭早的人家,已经炊烟袅袅。
看着和前世记忆一般无二的村镇,苏琬的心情异常激动。
很快就要见到大街了。
苏琬赶牛车的手都在颤抖。
前世大姐去世时候,苏琬刚四十出头。
后面她再想念大姐时候,就只能和一个矮小坟包对望。
再也没有人温柔唤她一声,‘琬琬,慢些走’。
之前忙起来,苏琬压根没空去想这些。
可如今,再度来到红星镇。
记忆如洪水般冲破闸门,再也止不住。
她想念大姐。
很想很想。
既然上天给她第二次活过机会,那她就要好好把握。
弥补以前对亲人们的亏欠。
稍微平复心情,苏琬赶着牛车,找了下方向,快速朝着大姐苏梅家而去。
苏梅家在红星镇靠中间位置,是一处青砖瓦房大院子。
照着印象里的路,苏琬很快来到大姐家门口。
牛车上东西还不少。
苏琬干脆直接跳下去,去推开院门。
打算把牛车赶进院子里。
苏梅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少了一根大拇指,让她很多动作都做不到。
做起活儿来,有些困难。
她刚用衣袖擦干额头上汗水,突然听到院门外有动静。
当即直起身子,往门口看去。
“琬、琬琬?”
苏梅没想到,居然是小妹苏琬来了。
她脸上绽放温柔笑意,将湿衣服丢下,然后把湿手在身前抹了抹。
便迎上来。
苏琬能瞧出来,大姐苏梅小腹微微隆起。
可她记忆里,大姐只生过一个儿子。
没有第二个孩子。
难道说,大姐流产过?
只是她不知道。
苏琬可不敢让怀孕的大姐帮忙,她连连摆手:“大姐,我自己来就成。”
苏梅笑了笑,“你啊,做事总是毛毛躁躁,你慢着些,咱不急。”
苏琬挠头笑了笑,没反驳。
大姐说,她就听着。
难得许久没听大姐说教。
而且大姐总是温温柔柔,连说她的时候,都是慢吞吞的。
不痛不痒。
苏琬把牛牵到树荫下,停好车,然后把牛绳子拴上。
这才重新过来大姐身边。
看着大姐有些苍白脸色,苏琬鼻子一阵心酸。
她看见了,大姐一直往身后藏的右手。
那里,缺失了什么。
苏琬泪水啪嗒啪嗒落下。
这还是她重生回来后,第一次,没有忍住。
看见秦禹和两个孩子时候,她是高兴的,高兴重逢。
看见爹娘和二哥时候,她是庆幸的,庆幸自己能赚钱,能给爹治病。
可现在看见大姐,苏琬是真的忍不住。
她来迟一步。
苏梅吓一大跳,她拉着苏琬手,关切询问,“琬琬,咋的了?是不是家里出啥事了?”
“你别哭,跟姐说。”
“姐想想法子,实在不行,去求求你姐夫,拿个钱出来,咱们先把眼前难关度过。”
苏琬一个劲儿流眼泪,半句话说不出来。
能再见到大姐,她很高兴。
二十多年,跨越时间长河的思念,在这一刻交汇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