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氏这话一问出口,便有丫头婆子们的脸上闪现出跃跃欲试的神情,可同样也有满脸踌躇的,舒氏只当看不见,耐心的等着他们主动站到自己的面前。
“奴婢愿意。”
“奴婢愿意。”
“奴婢也愿意。”
舒氏平日里便是赏罚分明的,这次提出要求却故意的不说出赏罚规矩如何,就是想试试这府上有几个婢子是可提拔做大用的,见陆陆续续有了几个丫头站出来,脸上的神情只愈发的柔和起来。
六个小丫头站在舒氏的面前敛声屏气的样子反倒让舒氏觉着好笑,语气更加和善了些,“你们六个丫头名唤什么,分别是哪一处做事的?一一回与我听。”
小丫头们齐齐福身,从左至右依次有序的开口回了舒氏的话。
“奴婢琴玉,是花园里荷塘一处的枝剪丫头。”
“奴婢芳菲,是二房张姨娘屋里的三等扫洒丫头。”
“奴婢玲儿,是二太太房里的粗使丫头。”
“奴婢茯苓,是四哥儿房里三等的浆洗丫头。”
“奴婢采薇,是采买处的丫头,母亲是大厨房管灶火的刘妈妈。”
“奴婢茵儿,是东厨房里张婆子的内侄女,刚进府里还未领得差使。”
几个丫头的回答让舒氏有舒颜的有皱眉的,倒是采薇与茵儿这两个丫头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暗暗记下这两个,目光才往别处看。
思量几个丫头里面还有别人房里的三等丫头,舒氏的眉头一皱,似不满意的瞪了暖香一眼,仿佛责怪她不该把正经有等级的体面丫头也召过来。
暖香被舒氏这么一瞪,脸上更是讪讪的,她去各处传话,早已说得清清楚楚,只召些身上没等级的粗使丫头,却不想偏有几个,原是在房里遭了主子嫌弃的,一听是侯府里当家夫人的传唤,不禁动了心思,只想着如何离了原主子再寻个好差使,哪还管什么等级与体面了,暖香虽看得明白,可这话也只能关起门了单独禀告给舒氏,当下心中苦一时,但并不敢喘一个大气儿与舒氏。
倒是舒氏并不知道暖香心里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她只和颜悦色的叫几个小丫头抬起头来,好一番打量才放了话。
“我瞧着你们这六个,倒是生得好模样,就单只是看着你们心里也甚是欢喜,这几日,你们暂且留在针线房做这边的活计,至于工钱你们也不必急,我自不会亏待了你们去,我瞧着府里原是没有这样的旧例,我便开出这例。”
“这是个急活,工钱自比不得平时,便按着你们各自的做工活计来算罢,这三天单给了你们一两银子使,再者就以十件衣裳百钱的例来罢!至于府上那些原先在针线房上做事的,也一并循了这个去。”
听到舒氏这样好的待遇,门外那些踌躇着失了先机的丫头婆子们都不禁瞪大了眼睛,这六个丫头倒是有眼力见的,忙跪下谢恩,舒氏让她们起身后,话锋一转,倒让芳菲、茯苓两个丫头的笑容猛然之间僵在脸上。
“另外,你们几个二房的丫头,没等级体面的我暂且不说,可是有两个三等的丫头,这般来了我这里也不知你们主子晓不晓得,我也不好多作安排,这活计给你们也使得,却要先禀了你们主子去,若是以后你们主子来我这里来讨人,不仅赏没有,还要重重的罚。”
舒氏说这话时,脸上已是一片严厉,芳菲与茯苓两个小丫头不禁身子一缩,跪倒在地,“夫人,您是个慈善的,若不是在二房没了念头,好好的三等丫头,又如何会愿意与这些粗使卖力的混在一处,还请夫人给咱们一个体面吧!”
此话一出,门里门外丫头婆子们的脸色俱是古怪不已,舒氏也坐直了身子,目光冷厉的瞪着这两个小丫头,她身边的暖香也作势捋了袖子,只等舒氏一发话,却不想一直闲闲地看着得斐哥儿倒是头一个发作的人。
只瞧着他刚端了杯盏要饮,陡然听得这话,一盏子直接扔了过去。
斐哥儿自小习武却也极晓分寸,茶盏子扔出去时看着力道大的惊人,似能把丫头的脸砸破,实则暗中掌握着力道,只堪堪落在了两人的膝盖一寸处远。
“你这丫头好没道理,原是二房的人倒在我们大房这边道起你们主子的不是,哪怕你们主子有一星半点的不是,也不是你这丫头该指点的,说你们二房主子苛责,二房婢子仆从如此之多,怎么偏只你们在此处滥嚼舌根子,可见不是个忠心的,这样的丫头留在府上也是个祸根,倒不如逐出去罢。”
两个丫头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光被斐哥儿扔出的盏子就已是吓破了胆,再有他这一番色厉声疾,气势完全不输已逝的忠勇侯,字字珠玑,掷地有声,也只差没把她们吓得晕过去,不敢再有什么言语。
斐哥儿虽然发了话,但这毕竟是后宅内院之事,众人未得舒氏的吩咐暗示也不敢擅动。
舒氏见儿子这番表现,心里愈发意足,也有为儿子立威的意思,冲着暖香摆了摆手,后者便立即会意冷喝一声,“还愣着做什么,大哥儿既是发落了要将他们逐出去,这忠勇侯府便再留不得他们了,直接赶出去,以后再不许进来!”
门口立刻有了几个粗壮的婆子来将两人拉出去,直至院门口方才隐隐听得两人哭闹求饶的声音。
这边舒氏却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与丫头婆子们吩咐着。
至日头渐有落势,舒氏这边的人才尽数散去。
舒氏回了正房刚坐下,跟着她的斐哥儿便马上凑到她跟前与她捏肩,孝子模样让舒氏心头的阴霾散去不少。
“如今什么时辰了?”双目微阖,舒氏漫不经心的问着一旁侍立的冷烛。
“已经申正了,夫人。”
舒氏睁眼,止住了斐哥儿捏肩的动作,“你妹妹如今早该醒了,你去染香院接了他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