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路自然是到不了寰都的,还要再走上一段路子的陆路,当然了,多掏些盘缠自然是在所难免的。
奔波了一个时辰,终于是到了驿站了,这是出了寰都的第一个驿站,离寰都的距离更近了些。
她刚刚到驿站,同时听到马叫声,扭头望去,看到十几个骑兵策马而来,扬起烟尘。
这些人后面还有一辆囚车——车中的男子长发披着两肩,埋着头,身上的囚服也已经被鞭子抽的尽是血痕。
“金戎卫……”徐楠定睛一眼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金戎”之名是先皇座下13匹好马的统称,因此以“金戎”制定出了一批军队,分做数个小组对皇城的周遭进行巡逻。
金戎卫由于直接受命于皇上的缘故,所以遇见九品芝麻官还是一品官吏,一向都是不给脸色的。
她可不想惹这些个麻烦,两步作三步地迈进驿站。
点上些小菜,付了钱之后,她就很惬意地吃了起来,不经意间看向身边一桌的金戎卫,对于刚刚端上来的饭菜,他们倒是先取银针试毒——
这是对的,对于任何一个官职人员而言,试毒是不可或缺的,但是金戎卫的严谨程度倒是相当之高的。
也难怪能成为皇帝的直接授权者。
“天天这样会不会很累呢?”徐楠颇为小声地吐槽一句,然后开始自顾自吃起来了。
期间开始听到金戎卫的闲话了——饶是他们这种人,无可避免的要聊上些什么的,管住自己嘴的人,毕竟是少数人。
“那绝侯齐殇,就这么没落了,真是世事难料啊。”
“这是权力斗争的一部分,没办法。”
“齐殇父亲齐翔,当年可是飞羽将之首,父亲死了之后自己承下十侯的位置,可谓是风光无限好,而今到了这一步……啧。”
“那齐翳,你们说会是个什么处罚?”
“砍头呗,能什么处罚?”一个士卒不屑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很轻蔑地夹起筷子吃肉。
“他们享了半辈子的福了,该付出点什么了,这是命!”
徐楠夹了些花生米,一只手支着头,默默在想着这些金戎卫聊天的内容:
齐家,是大离王朝的大家族,大离的分布是内部寰都十一族,外部边疆十侯,十一族和十侯之间是相互勾连的关系。
现在十一族只剩下七族了,贵族之间的洗牌很严重,杀伐果断,满门抄斩的事情不计其数。
她作为一个小吏,不敢参与什么权力之争,一向都是自命清高,在该给贵族公子开后门的时候,一向是可有眼力劲儿的。
也该怪她这两日只顾着回寰都,都没想到这短短几日,又有新的案子出现了,她夹了口菜,心里嘀咕一二。
齐殇死了,谁会继承十侯呢?
外面那囚车里面的人,齐翳……
她有听说过的,齐殇在边关地带作王爷,自然是没有那么多的束缚,所以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子嗣成群也是很正常的。
齐翳是他的第几子来着呢?
想不起来了。
算了,无所谓了,和她什么关系呢?
她就是一个吃瓜的。
金戎卫们并不打算歇下来:
“齐殇谋反这事儿说来蹊跷,疑点重重的,届时又该有一阵风波了。”
“沐染会处理好这事儿的,他想当好侯爷,就该知道怎么善后。”
沐染……沐染这个人徐楠是知道的。
当年天武之变,符王身死的同时,成就了四个青年才俊。血染河山沐染就是其中之一。
前两年,沐染还成为了当今太后王氏的亲家,成为了寰都七族中王氏家族的上门女婿。
沐染和这事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明面不说,徐楠心里已经猜出来不少了……
大概就是沐染污蔑十侯之一的齐殇谋反,然后把齐殇灭族之后,沐染成为新的十侯,这是太后的主意吧。
太后想壮大自己的势力的必要步骤。
不过也对,十侯中大部分人都和七族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比方说方侯林栋和亭侯林柊,就是寰都七族林家的人。
齐殇可没有寰都七族撑腰,自然是容易开刀的。不过也没什么必要,齐殇的封地并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战略位置也一般,齐殇的价值,确实不大。
并且齐殇近些年沉迷酒色,有什么太大的威胁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没有。
徐楠吃罢,起身准备离开,刚出驿站,便看到了囚车的马匹受惊,马匹飞驰而出,拉着囚车狂奔。
同时惊起了在驿站内正在吃饭的一众金戎卫,金戎卫们连忙飞身上马,策马狂奔而去。
徐楠定睛看了看那群策马而出的金戎卫,心里嘀咕了两句……
“齐翳……”她咬了咬手指:“为什么……他还能活着呢……”
是啊。
满门抄斩的事儿,按理说,不应该留下什么活口的啊,为什么,留下了这么个人……他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是有人想留下他的对吗?
金戎卫们都是骑术一流的好手,这一点儿没有人有理由质疑,好马配好鞍,宝刀配宝鞘……
可是那拉着囚车的马匹受了惊的缘故倒是跑得飞快,即使是金戎卫也扬鞭难及。
为首的金戎卫给身边几骑一个眼神,金戎卫们立刻站在一处高点,收鞭换弓,拈弓搭箭,一齐对准正在狂奔的囚车。
十七支箭矢飞射而出。
“嗖嗖”的箭声落在马匹上,落在囚车上。
他们开始第二轮的射击了,这一次箭矢不仅仅射中马匹,同时也落向囚车中的齐翳。
齐翳抬头看向那朝自己飞射而来的箭矢,两颗瞳孔聚睛观望。
箭矢愈来愈近了……
突然间,一侧的树丛中又飞出来一支箭矢,两箭相撞,将那箭矢击飞开来。
齐翳望向树丛的方向,一道身影策马疾驰。
愈来愈近了……
徐楠连忙扔出佩剑,落在囚车之中。
“会自救吧!?”徐楠给他一个眼神。
齐翳与徐楠对视一眼,伸手抓住剑鞘。
这时第三轮的箭矢飞射而来,徐楠立刻策马闪避,马前腿不幸中了一箭,马匹倒落在地,徐楠翻身下马。
金戎卫们策马而来,徐楠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站直身子,静静等待。
金戎卫们的速度颇快,很快就到了徐楠眼前,一部分继续追囚车,一部分则是围住徐楠。
为首者扬鞭一震,灰尘四起。几名金戎卫持弓对准徐楠。
“在下巡撰府上吏,徐楠。”徐楠掏出自己的腰牌。
“巡撰府上吏?”为首的金戎卫瞳孔骤然收缩。“那徐上吏应该知道我们是谁吧?”
“天子座下,金戎铁卫。”徐楠收回腰牌。
“既是如此。”为首之人坐在马匹之上看着徐楠。“好大的胆子呐徐上吏,怎么敢的阻挠金戎卫射杀朝廷钦犯!?”
徐楠并不是没有见过什么大阵仗的人,只是这个情形,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怯的,深呼吸之后环顾身边的金戎卫。
“齐翳是齐殇的公子,是朝廷的钦犯,随意射杀,饶是几位身份是天子座下,也恐有不便吧?”徐楠拂了拂衣袖:
“几位也是聪明人,寰都城里,有人想留着齐翳,不然齐翳怎么可能活到此刻?”
金戎卫中为首之人冷笑一声,收起鞭子。
“徐上吏,这人是死是残,不是我们分内的事儿,但是若是他侥幸苟活下来,罪名颁布下来,那就该由咱们顶罪了。”
言罢,这一众金戎卫就策马疾驰而去。
徐楠望着那一众远去的身影,心里默默盘算着什么……或许自己真的不该插手这件事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她就掺和进来了。
现在只能将一切都期望寄托给这些金戎卫了。
马匹是从驿站小二那边借的,自己提前问了问小二有没有什么近道,因此纵使自己骑术不及金戎卫,马匹不及金戎马,自己仍旧赶在了他们前面。
将马匹归还驿站,小二那可是一个心疼啊,死活都不肯再借给徐楠马匹了,得了,徐楠剩下的路,只得自己步行回去了。
有一说一,天真的热的要命。
徐楠走了好一段路,突然间听到树丛里面传来了声音,徐楠扭头看去,看到一个浑身是伤,血流囚衣的男子从中走出来,手中提着一柄剑刃。
他冲徐楠笑笑,露出嘴角的虎牙……
徐楠好说歹说,也是个朝廷在朝的官员。路上来来往往的商贩数目实际上还是很多的,徐楠的腰牌这时候确实是很有作用的。
搭乘一回顺风车吧……
“这商队的老板倒是阔气,直接给咱俩腾出来一匹马车。”徐楠收拾收拾位置,拉着齐翳上了马车。
“怎么,我的剑好用吗?”徐楠将剑收入鞘内。
“相当好用。”齐翳咧嘴一笑,然后从袖中掏出一枚令牌——金戎卫的贴身令牌。
徐楠怎么可能不识得此物……
“你从哪里弄来的!?”徐楠抽出剑抵着齐翳的脖子。
“自然是用这剑,夺过来的。”齐翳瞪大双眼看着徐楠。
那一刻,徐楠大脑“砰”地一声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