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夏末,正是夏收夏种之期。
往年这会正应是朝堂忙碌之时,然而因为春闱赴应天府培训的应试举子的悉数到任之后,这帮虽然还显稚嫩,但在朝堂六部五寺轮转,在案牍司览阅大量奏书预案,直接参与了朝廷办差,下地垦过田的新官们,还是发挥了立竿见影的作用。
虽然遭遇到地方大户,乡绅的掣肘,小吏们的绊子或出工不出力是难免之事。
但他们一来他们见识过世面,心理素质过关。
二者背负着朝廷大力栽培,太子门生之类的光环,朝野上下的官员对他们的态度哪怕不支持,但至少不会刻意为难。
这就使得他们的挪腾空间已远胜前人。
加之还有不少准备送自家子嗣参加秋闱,希望能得到这些先驱新官们提点和帮助的投机家族。
使得这些新官赴任后,多多少少都做出了些成绩。
仅从七月来看。
大明竟有种国泰民安之象。
这几乎使得朝野上下,除了军粮筹备之外,几乎就剩马皇后千秋宴这一件大事需要操办。
然而当太子派人赴凤阳问询。
又得到了皇后不愿糜费操办千秋宴的懿旨。
但体谅到皇子们的孝心和天家亲情,尤其朱标燕齐秦三个藩王兄弟驻守边疆,骨肉分离,便让朱标将寿礼代收,特允三个藩王在千秋宴和万寿宴期间可以返回应天,探望子嗣,一家团圆。
当这道懿旨一出。
朝野上下自然是一片称颂。
毕竟谁不喜欢每日工作半天,然后打卡摸鱼的朝堂生活呢。
而应天府内外。
这些时日最让老百姓津津乐道的,无疑就是应天府内新开的一个华清汤池了。
虽说这名字刚一出来,在报纸上做广告时,没少遭到读书人的抨击,毕竟华清池与华清汤池只有一字之差,前者更是关系到唐玄宗与杨玉环的风流韵事。
但即便如此。
华清池也是皇家御用。
加上一字,虽有差别,但仍不乏影射。
可当他们听闻从华清汤池出来的百姓,军卒一个个大肆鼓吹,还一脸神秘的放出风来,这华清汤池还有女汤时,他们还是难掩好奇,怀着“批判之心”前往一探。
占地偌大的汤池。
一进门,就有跑堂笑脸指引。
可一问才知道,这华清汤池虽然有女汤,但男女却是实行分隔的。
这一点确实让不少后来人大失所望。
但来都来了,尤其跑堂还满脸神秘的保证汤池后面的服务绝对让人满意,加之还有根据不同人的需求设立的大小单人汤池。
这些原本冲着女汤池而来的读书人们也便终于放下了矜持和身段。
当他们在偌大的更衣室里脱去各自的衣物,根据各自需求选择了服务项目,领取了凭证后,那干净的汤池还是让不少人感到了意外。
单人汤池池水干净,可以理解。
小汤池保持干净,新开的汤池,也可以理解,但任何进汤池的人都可以进去泡一泡,即便所有汤池都不许人在汤池中搓澡,但仍有不少破皮无赖不守规矩也是常有之事。
可这个华清汤池的大汤池都能保持近乎清澈,且水温近乎恒定,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一番观察之下。
他们才发现,原来这大汤池之内还专门设了一进水口,从水塔上源源不断流入的温水,会不断的将汤池面上的灰垢冲走,加之还有人时不时的拨水,这才保证了大汤池的相对干净。
看到这种差异。
不少读书人都对后面的服务期待起来。
随着洗浴一条龙项目下来,纵使是大热天泡热水,洗桑拿,但当搓澡师傅将香皂打满他们全身,又用温凉水冲洗后,所有人都觉身上前所未有的清爽。
尤其当他们一身素衣来到内建酒楼的“空调房”大厅,整个人瞬间也松快下来。
种种服务的差异。
都让这帮读书人们感受到了差距。
甚至觉得家里侍女伺候的沐浴都失去吸引力。
恰逢这时,对面女汤通道的门帘也一并掀开,一帮读书人也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从女汤池里出来的女汤客。
虽然她们穿严实。
虽然都是半老徐娘。
但在程朱理学被奉为主流,男女大防极为重视的放当下。
她们的存在,已足够满足这些读书人的“批判”之心了。
过了嘴瘾,开了眼界之后。
他们也便在汤池内建的酒楼内,一边点些便宜的海鲜烧烤黄酒,听周围的军卒吹牛,有人听说楼上还有额外的按摩掏耳服务,便兴冲冲的上去了。
但当一名说书人到来时。
这帮读书人骤然发现。
周围的汤客一个个都停下了彼此的交谈,转而扭头就走为说书人搭建的小台上。
说书人手捧一卷,将惊堂木往生前的台面上一敲。
顿时清嗓说道:“上回咱们说道,国公爷夜里醉酒归家,流落街头,被一寡妇好心收留,春风一渡,醒后隐瞒了身份……
听到这一段他们从来未曾听到过的话本。
所有读书人全书面面相觑。
心头都不由升起一股好奇和刺激之感。
这华清汤池,居然敢堂而皇之的编排一位当朝国公的风流韵事,还让说书人广而告之,问题是,这说书人说的还有板有眼,并无夸张,竟不像是假话。
尤其是那古稀高龄。
赋闲半年,重新起复。
这哪里还叫影射,这妥妥就差直接报人名了。
要知道,这可是随着当今天子一同建立大明朝的功勋柱国,这华清汤池到底是何背景?
这东家也太勇了吧?
这是他们不花钱就能听的八卦?
这票价花的,真是太特么值了。
等到这剧情越发深入,尤其是这位国公爷当真瞧上寡妇,与寡妇发生了一段黄昏恋,竟日日编着各种由头上门幽会,私下诸多照拂。
然而一方面是自身身份和清誉。
一方面是寡妇对他全身心的付出和信任。
其中的取舍与男女纠葛,着是狠狠的挠到了这帮酸儒的痒痒处。
可正当故事的发展即将到达下一步高潮。
所有人代入其中。
替国公爷思虑着如何坦白身份的时候,说书人又一拍惊堂木,朗声到:“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说罢,说书人便麻溜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一溜烟的顺着通道跑了出去。
一众汤客们听的不上不下,横遭变故,都面面相觑。
也不知谁带头开骂。
“艹!”
“断章狗不得好死!”
一时间,整个酒楼内都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