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静了啊。”
郑国公府,正堂。
常升卧在院亭的逍遥椅中,身旁放着一便携壁炉,上热茶饮。
若非二月气候依旧严寒,常升也身披貂裘,只需要在身旁再点上两三株翠枝,就是一幅满足世人心中对读书人幻想的画卷。
只是今日,常升却晓得有些心不在焉。
一反常态的没有捧起书本不说,还有些心不在焉的四处观察。
再看着正堂中一反常态,好似对天文地理数算真正提起学习兴趣的常森。
再想想天未亮时自己就被莫名的一个喷嚏弄醒。
今天要是不发生点什么,他晚上睡觉就都睡不安生。
“少爷,快到午时了,您今天想吃什么?”
侍女小莲的及时出现,让常升暂时转移了注意力。
对于吃,常升还是有兴趣的。
“今天就做个爆炒腰花和松鼠桂鱼,再上个鸭血粉丝汤,剩下的,让老夫人和三少爷点。”
“是。”
小莲的眉眼弯成了月牙,笑的很甜美。
刚才少爷点汤的时候,分明是先瞥了她一眼,知道她馋这一口,这才点的鸭血粉丝汤。
想到此处,她也不去传菜了,吩咐另一个家仆把菜单传到伙房,自己则站到了自家少爷身后,用小腹抵住了摇摇椅,用手给常升按揉起太阳穴来。
冰凉娇嫩的手指抵住头皮和面颊,一瞬间的凉意过后,带来的是一阵软玉温香的舒适惬意。
常升舒服的哼哼两声,干脆就闭上了眼睛。
“少爷今天起的早,一上午都没什么精神,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哼哼。”
常升一声轻笑:“每次只有点了你喜欢吃的,我这个二少爷才能享受到你片刻的殷勤,平日里就没见你跟少爷这么殷勤过。”
“那是小莲知道,我家少爷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为人大方,从不会和小莲斤斤计较嘛。”
小莲笑靥如花。
甚至还胆大包天的夹了夹常升的鼻尖。
常升无奈一笑。
这大概就是自作自受吧。
这丫头是他们一家搬来应天时,在路上捡到的。
比他还小两岁。
碰上即是有缘。
蓝母发了善心,就把这丫头一同带进了应天府,给常升当了个贴身侍女。
起初常升也没在意那么多规矩。
就连启蒙读书时,这丫头也是一起听的课,后来常升没读出什么名堂,这丫头倒是被先生连连夸赞,直说只可惜是个女儿身。
此后的日子,常升也只管读书。
即便接替了家主的权柄,很多事物的操办和通知,他都是让小莲传达的,凭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小莲也很好的拿捏了与他相处的标准和底线,还练就了一手按摩解乏的功夫。
有时小小的皮一下,常升也发不出火来。
哎…
终日打雁,没想到今日居然会被一只小家燕拿捏。
果然,温柔乡都是英雄冢啊。
按了有一阵,小莲这才收回了手,仔细打量着常升英俊的面庞,看他眉间的愁容舒缓了不少,笑着打趣到:“少爷近来多犯愁绪,依小莲看,八成是少爷在府中闷的太久。”
“您啊,该讨一门美娇娘了。”
“嘿!”
“呵呵呵…”
看常升炸毛,小莲提着罗裙,如林间小鹿般,带着一阵娇俏的笑声,快速跑出了庭院。
常升又躺回逍遥椅。
被这丫头这么一闹,心情倒是舒缓了不少。
可还没等他躺下几秒。一声如同破锣般的大嗓门,就从偏门庭院传进来。
“二外甥!!!”
艹
常升刚刚平静下来的脸上,顿时又生出一张痛苦面具。
自家舅舅昨天不是才占了C位,亲自接待了太子和太子妃,今天不好好回军营炫耀炫耀,怎么还休沐呢?
“二外甥,二外甥。”
随着自家舅舅的喊声越来越近,常升站在庭院中也一眼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板,以及他身边跟着的,四处张望的面生华发老叟。
“外甥见过舅舅。”
“在自家就别这么客套了,来,舅舅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舅舅二叔,特地从咱凤阳老家来探望咱们两家的,今日才到的应天府。”
看舅舅一如既往的不拿自己当外人,常升也习惯了,转而对着他身旁的老叟行了一礼到:“侄孙常升,见过二叔公。”
老者方才似乎还在沉浸在常家府邸的气派中未回神,见常升给他行礼,有些惊慌的退了两步,连连摆手。
“候爷使不得。”
“咱就是个平头百姓,可不敢受您大礼。”
常升温和一笑。
“二叔公这话说的,您是我舅舅的二叔,就是我的二叔公,我也不是什么侯爷,只是住在这里,身上既无功名,也无爵位,和您一样,就是个平头百姓。”
“正巧,府上一会儿就生火做饭。”
“二叔公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看常升的态度,老叟面露几分惊讶,小心的问道:“咱喜欢吃烧饼,可以吗?”
“成。”
常升点点头,拍掌叫来一个家仆。
“吩咐伙房,午间再烙俩烧饼,俩锅盔,俩油饼,一盘生煎,再做俩韭菜盒子和肉夹馍。”
吩咐了伙食,常升又笑着对蓝玉说到:“舅舅可要给二叔公在府里暂时安排住下。”
“这就不用了。”
“舅舅已有安排。”
蓝玉心里偷偷捏了一把汗。
身旁这位微服私访一天就已经是天大的事了,晚上再不回宫,只怕皇后娘娘和太子都会领着皇上的亲军,拆了他的侯府。
“那好,我娘在后院祠堂,可要替舅舅和二叔公通传?”
“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带二叔公跑一趟就是。”
“二叔公,走。”
蓝玉赶紧招呼老朱先去后院。
老朱也没多说什么,漫步跟上,只是和常升擦身的时候,正巧与他对视一眼。
常升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回想着刚才与二叔公那一瞬的对视,突然觉得哪儿不对劲。
哪不对呢?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常升的脑海中浮现了两人从他视线中闯入,直至离开的全过程。
进庭院,二叔公的表现挺正常。
交谈中,好像有些不对劲。
离开时,就更不对了。
不仅仅是那一瞬间的眼神交流。
按理说,自家舅舅这么大大咧咧的性子,走路从来都是虎虎生风的,为什么今天会如此迁就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二叔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