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手机发出“叮咚——”一声响,打破了寂静。
苏姩湫拿起手机,看到陈叙给他发的两条微信。
陈草:【有事儿和你说】
陈草:【出一下阳台呗。】
“……”
苏姩湫愣了下,她没回,也没立刻出阳台。说实话,陈叙给她的感觉不一样,更像是拜服、敬慕、虔诚,用喜欢来比拟都觉得轻浮。
明明和他才认识了两个月不到啊!
所以她不确定,她更想要逃避。
其实苏姩湫早就心有余悸,她不确定陈叙随口说的一句“阿至,祝你今天愉快”,是不是也像《爱你就像爱生命》里王小波老师对李银河的热烈的追求,也不确定那一句“阿至,你头发乱了”是不是也像“今晚的月色真美”一样是个隐晦的表白。
她知道陈叙向来坦坦荡荡,骨子里的每个角落似乎充满了心高气傲,让人有种,他生来就该是这样的感觉。
这样的少年喜欢一个人,肯定会坦荡地说出一句“我喜欢你”。
是她想多了吧……
又是“叮咚”几声,
陈草:【难道睡了?】
陈草:【还是在生气?】
陈草:【你别生气行不行,好歹回个信息,我错了,我这几天脑子被驴踢了。】
“……”
这是陈叙会说的话吗?
苏姩湫视线往上看一眼,是“陈草”没错啊。
她这算冷暴力了——吧?
苏姩湫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矫情,她拿着手机回一句:
【………刚刚没看手机,我现在出阳台。】
风吹得越来越大,城市的上空乌云密布,那轮残月躲藏在云层里出不来。
苏姩湫走到阳台,侧头便看到穿一身黑色丝绸睡衣的陈叙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她抬眸正好对上他的那双桃花眼,柔情似水,还带着点扑朔迷离。秋风还在吹着,是她在伤春悲秋吗?她居然觉得此刻的陈叙有些落寞。
陈叙忽然喊了她一声,“苏姩湫。”
“嗯?”
“这几天给你带来困扰了,对不起。”
他“玩”过了,让她的小名成了外号,对不起。
“……”
这时风很大,就连楼下的紫荆花树和桂花树发出地“沙沙”声都更加高亢而急促。
苏姩湫走上前,风把她的头发向后吹去,她双手抵在栏杆上,和陈叙隔了两条栏杆的距离,“你不用道歉,”像是心照不宣,“他们叫我阿至,总归比小泥鳅好听。”
她脸不红,心却快跳到嗓子眼儿上,罕见地撒了个谎,拉了个背锅的,“我没生气,就是每个月都有几天心情不好、有点烦躁,没有故意不理你。”
撒谎就是撒谎,她有过想要不搭理陈叙的念头,但她发现她做不到,又一次正视他的双眸,她彻底臣服。
潇潇秋风里,柔和灯光下,陈叙给她的感觉恍然如见神明。
是舍不得,是想要追逐光。比起喜欢他或是和他在一起,她更想要的是站在他身边,旗鼓相当。
陈叙轻笑了一声,也是只笑一声,倒比往常温柔些,“行,那我现在知道了。”
苏姩湫:“……”
他怎么像晕乎乎的,像肥皂剧里的男主酒后胡言乱语。他这是喝酒了吗?
“那你说的有事儿和我说,是有什么事情吗?”苏姩湫想起了主题。
“有”,陈叙抿了抿唇,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别看浩子给的和漫画,容易神经错乱。”
他就是脑子被门夹了才去看的。
“……”
苏姩湫忽然失笑,“就这个事儿啊?”七班谁不知道浩子的颜色又暴力……
陈叙点头。
苏姩湫嗯了一声,“好,不看。”她又问,“没别的了?”
陈叙摇头,“没了”
苏姩湫:“那晚安?”
陈叙:“晚安”。
她怎么觉得,不只是她不太自然,陈叙也有点乖?哦不,有点怪……
刚躺在床上她就又收到了“陈草”的信息。
陈草:【明天去图书馆吗?】
苏姩湫:【我一般都在家学习。】
陈草:【给你补英语和地理。】
学霸给她补课?
苏姩湫有点儿犹豫,还是回了一句:【行。】
**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两人已经来到记述书店,书店九点半才正式开门,也是沾了陈叙这个“少东家”的光,苏姩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为所欲为”。
只是今天没有大太阳,乌云层层。
窗外电线杆上不知何时飞来几只鸟儿,偶尔啼鸣几声,更多是汽车、摩托的尾声,以及一些杂店的叫卖声。
三楼窗外看得见一棵还算大的桂花树,桂花点点冒出枝头,秋风一吹,又带来阵阵清香。
苏姩湫正在做一套英语卷子,是陈叙特地在教辅材料区给她挑的。
不愧是英语满分的学霸,就连挑的卷子都质量惊人,对她这种学渣来说,写得比较吃力。时间快过去一个小时,还是在没听听力的情况下,她都停留在七选五。
她眉头微蹙,有些郁闷,这是她第一次写这种难度的卷子,她有些紧张,也不知道书店图书馆来人的时候,她能不能写完这一张。
风越来越大,吹得桂花树“呼呼”声响,就要被撕裂。“噼里啪啦”,还带来了第一场秋雨。
陈叙刚放下笔,“很难?”
苏姩湫有些犯怵,她点头:“嗯。”
陈叙笑了声,“这张卷子确实难,这是青大外国语教授出的竞赛决赛卷。”
嗯?
他又继续问苏姩湫:“你没看卷首上面的字吗?”.
“……”
她这才翻过去看一眼——「2016年英语全国竞赛决赛卷A卷」……
陈叙像是忍着笑,眼皮掀起,“原来你这么信任我啊。”
“……”
陈叙还是那个自恋的陈叙,绝对不会放过让自己尾巴翘上天的机会。
苏姩湫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强势,“还有两道大题没写完,你先别说话。”
陈叙点头,他已经把笔记和错题整理好了,就拿起放在一旁的作文集看。
文字还是有些枯燥无味,陈叙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孩儿。
她正低头写改错题,高马尾垂在她的左肩上,眉头有些紧皱,愁得她紧咬着下唇,惹得下唇有点泛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瘦太白的缘故,脸色看着就不太好。
她在短文上删删划划,写下最后一个字母,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长呼一气,眼神明亮。
陈叙迅速低头,喉结滚动,看向手中的作文集。
他忽然振奋的心跳声也如窗外急促的雨水,突然又猛烈,“啪嗒啪嗒——”
女孩软甜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边,“喏,写完了,你改吧。”
陈叙神色不改接过试卷对答案。
理解错三题,七选五错一个,完形填空全对,改错错一个,也很不错了。
他放下笔,“考得还可以。”说的很中肯。
苏姩湫声音有些颓丧,“没写听力和作文就已经扣十分,我还以为我会有进步的呢。”看来真是一刻都不能松懈啊。
陈叙:“你自信点儿行不行?这可是青大外国语教授出的竞赛决赛题,这样的难度只扣了十分,还不厉害吗?”
苏姩湫:……虽然是这个道理。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内卷……
陈叙好脾气说道:“我知道你问题出现在哪。”
苏姩湫抬眼,瞳孔明亮,眼神询问。
“单看这张卷子,错的基本都是语法,语法形式变换你掌握不到位,或者说对自己不够肯定”,陈叙把卷子往桌子中间挪了挪,呈九十度旋转,指着英语错题的一个单词,“就像这道题,相对于其他的题算是比较容易的。你一开始写了than he is,但你后面又改成了than him,也算你运气好吧,这道题在这里两个答案都是对的,但如果在gmat考试中,改之后的答案就是错误的。”
陈叙修长的手指又指着另一条横线下,“这道题也是基础题,你写了independence,这是个名词,但这个句子中应当形容动词,你就没改过来。”
陈叙又把卷子九十度转回来递回去,“你再看看,这些并没有多少语法基础题,而你错的偏偏是语法基础题,你这样的矛盾、犹豫不决产生的错误,其实就是基础不够扎实,也可以说是不会。”
苏姩湫看着错误的几题,还有运气不错“险胜”的两题,面色有些凝重。
她短暂思考,她知道陈叙这不是在打击她。
她抿唇,“感谢学霸的指点。”她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错就改,然后努力做好。
陈叙把桌面上已经整理好的三本笔记本往苏姩湫面前推去,语气中带着他独有的傲气,“这是我整理的英语和地理的笔记以及错题,认真看完总分提个二三十分没有问题。”
“……”
苏姩湫看着陈叙,有些呆滞,没说话。
她有点儿懵。
陈叙笑了声,“感动傻了?”
半晌,苏姩湫抿了口拿铁,接过那三本笔记本,她也不故作矜持,天降分数,不要白不要,“谢了。”
她若有所思想了想,还是问了句,“朱佳佳副校长应该也和你说了文学征集的事了吧?”
这也是她后来才知道的,附中的领导格外偏爱成绩出彩的学生,需要参加什么比赛、或者有什么活动优等生总是最先知道,所以在苏牧同志给她“走后门”、告诉她有文学征集的时候,并不觉得奇怪。
陈叙点头,“知道,你准备写几篇?”
“5篇吧,”苏姩湫并没说,负责的主编是她妈,而是又问陈叙,“你呢?”
陈叙很淡然:“应该1篇。”
“……”
行吧。
这是苏姩湫屈指可数地邀请,“那一起准备吗?”
陈叙错愕,又笑然,“好。”
窗外秋雨绵绵,已然没有电闪雷鸣、没有大雨狂风,细雨缠缠绵绵。
苏姩湫觉得,这是今年最惬意的一场雨。
**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俩人几乎天天一起上下学,或是在讨论文学征集,或是在讨论课业满堂,或是就这么平淡的走着,走着。
陈叙是胆小鬼,只敢等水到渠成。
他不知道,苏姩湫也是。
只有他们都没发觉,自己身边散发的暧昧分子如同沁人心脾的秋风,褪去燥热,只剩下凉爽,贯穿校园。
果不其然,学校表白墙的舆论已经从学霸异校恋,走向学霸男租客和邻家房东小妹的剧情,苏牧主任的威严,已然压不住昔日的“童养.女婿”头条,从他逃她追走向形影相追。
“怎一个妙字了得?”张浩看着陈叙和苏姩湫的背影,一把拉过就要百米冲刺跑去食堂的黄萱萱,“他俩是不是在谈了?”
“……”黄萱萱没好脸色,说起这个她就来气,“陈叙不是你哥们吗你问我?”
“那你还是娘家人呢你会不知道了?”张浩不以为然。
那会儿他还以为陈叙已经自动加入“等她高考完”的队伍,谁知,少爷这是在闷声干大事儿啊!
黄萱萱有些生气,“浩子,会不会说话?谈没谈都不知道还娘家人?”
叶林峰揽.着吴长江的肩膀,站在后排,“他俩应该在谈了吧,叙哥不是每天阿至阿至的叫,又是讲题又是一起写小作文的,孔雀都开屏成这样了。他什么时候这么骚过?”
吴长江也点头附和,“说起讲题,上次宋江不是找阿至讲数学吗?叙哥人直接坐在阿至旁边对宋江说,讲数学找我啊,竞赛冠军的教学质量你还不放心吗?”又啧啧两声,“他都骚成什么样了。”
曾小念坐在座位上,对话听了个大概,也插了一嘴,叹一口气,“就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咱们的阿至同学,真的铁树开花了吗?陈大帅哥没来之前一班的蒋旭也算附中校草了吧,人家表白不也还是被一句‘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懂了’给拒绝了,怕是阿至不喜欢,陈草来了也没用啊!”
这是全班都知道陈叙对苏姩湫别有目的了吗?
张浩的目光正好落在外头的梧桐树,秋风吹得些许泛黄的梧桐叶簌簌,他有些出神,只觉得,事情的进展好像和他看的言情差不多,应该是成了吧……“阿叙端午节前应该能追到阿至吧。”
黄萱萱这下倒是平静多了,“端午节前后还有好久,那时候都快高考了,应该吧。”
“过两天不是端午节吗?”张浩懵逼。
黄萱萱无语,拿书一拍张浩的胳膊,“傻.逼,那个是中秋。”
众人齐齐叹息“唉——”
可怜的陈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