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这个地方真的很穷很穷，你们现在根本想象不到，那些孩子连件衣服都穿不起，所有人都饿到啃树皮，一个月下来能分到半斤米都是奢望，上面忽然派下来一支考察队，带着数不清的粮食，这对当时的我们，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村里的二旺先是动了歪心思，他们半夜带了几个人去到山里头，趁着考察队睡觉跟我一起偷粮食，后来考察队巡逻的人发现了，这在当时可是枪毙杀头的大罪，当时，我确确实实只是想让他闭嘴，却失手杀了他，后来一合计，尸体如果被发现了，我们也逃不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半夜大家都还在睡觉，把所有人全部干掉…”
吴峫听完，跟胖子对望了一眼，他们忽然明白了南乔刚才为什么会那么暴动。
盘马继续说着，言语中是浓浓的愧疚。
“当时的我们，全部都昏了头，杀了一个又一个，像是没有理智的野兽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后来整个考察队都几乎叫我们干掉了，我们一起把尸体抛进了那个死水湖中，但是就在第二天，我因为心虚，回到湖边去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见到了我此生中，最恐惧，也是最无法理解的事情。”
“那些人，全部都好好活着，并且还跟我打了招呼，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人死不能复生，这些肯定是山里的妖怪变成的，一定是这样！”
盘马的情绪愈发激动，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吴峫看出他没有撒谎，这种情绪波动，一般人是装不出来的。
整个故事到现在确实可以串联起来，但其中还存在很多纰漏，铁块是从小哥家找出来的，所以盘马能闻出他身上带有铁块的味道并不奇怪。
他指了指小哥，问盘马：“那你觉得这个人很危险，是因为在他身上闻到了铁块的味道，觉得他也是死而复生的人，但死而复生的人不一定有能力害人，你为什么会这么恐惧，是不是后面还发生了什么？”
盘马攥紧了烟杆，道，“我可以把剩下的告诉你，我也可以去自首，但你能保证我的孙儿能不受到牵连么？”
说着，他看了南乔一眼，很惧怕。
吴峫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过去，南乔眉梢一挑，反问道，“怎么？在你眼里，我跟这家伙是同一类人？”
一样冷血无情，还会滥杀无辜。
吴峫急忙摇头，“你别误会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怎么想，跟我无关，我也不在乎。”南乔抬手，竖在唇边，示意吴峫先解决眼前的正事，至于那些解释的话就不必再说了。
胖子觉察南乔情绪不对，想出来打圆场，看了看小哥但又忍住了。
吴峫叹了口气，心说回去再好好解释，随即他转过头对盘马承诺道，“你放心，等到你去自首之后，我会给你孙子找一个好学校，并且他们以后的生活我会看顾。”
“我说到做到。”
盘马低着头，沉默了足足两分钟，“当年跟我一起去的人，后来也亲眼见到了那些死而复生的人，但后来他们都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吴峫问。
“二旺跟才富是吊死的，阿犸是自己喝农药毒死的。”
“他们都是自杀？”
盘马点了点头，“村子里的人都这么说，但我清楚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们为了活命才去偷粮食，当时都成功了又怎么会自杀呢，一定是湖里的妖怪害了他们，后来我回到家，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因为害怕，我就躲进了山里好几年。”
盘马躲进山里那段时间就是小哥住在这里那几年，怪不得他完全不认识小哥，吴峫继续问，“那为什么你要对我们下手？”
他们来询问当年的考察队，又不一定知道盘马当年做的这些事情。
他为什么要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设下这么个局，就为了杀人灭口么。
“我从山里出来之后，就有一个人找上了我，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却知道我做的所有事情，他威胁我说，如果有人来问当年的事，就把人带到这里来。”
盘马摇了摇头，“我真的不想对你们动手，可是那个人身手太好了，他还说如果我不配合，就要杀了我的全家，我实在没办法，只能按照他说的做。”
“回去吧。”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南乔伸了个懒腰，踱着步从吴峫身边经过时，顿了一下，背对着盘马道：
“三天期限，用来给你交代自己的后事，免得有些人说我不近人情。”
盘马僵硬地点了点头。
————
回去的路上。
吴峫有些魂不守舍的，一方面是在想考察队的事，另一方面则是在想怎么哄南乔。
这种方面似乎还是胖子有经验。
胖子对他道，“南乔不是一般的女孩儿，那肯定也不能用一般的方式来哄。”
“怎么的方式算不一般？”
胖子嘿嘿乐了两声，抬头看了看四周，见南乔走在很前面，他才压低声音道，“哄人这种事儿，当然是女孩儿更在行。”
“女孩儿？”吴峫皱了下眉头，自己难不成得穿女装去南乔面前转两圈才成？
如果能消气，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这么想着，胖子又道，“我家云彩人美心善，让她去哄指定能成。”
“……”
“胖子。”吴峫拍了拍他肩头，十分诚恳地劝着，“为了你家云彩的生命安全着想，我劝你千万不要用这招。”
会被南乔扔出来的，他心说。
两个人一路插科打诨，好不容易出了水牛头沟，胖子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趁着小哥发呆的功夫，伸出手使劲拧了把他脸颊。
小哥半边脸立即红了。
没有意外。
南乔的鞭腿，虽迟但必到。
胖子痛嚎一声，被一脚直接蹬进了路旁的野草堆里，好巧不巧的，这草有个外号叫牛虱，也就是俗话说的——“苍耳子”
“死胖子，你发什么神经？”吴峫看着小哥红肿了半边的脸颊，怒道。
“天、天真，扶，扶一下我。”
胖子几乎被“嵌”进了草堆里，用手扒拉了两下，委屈道，“我就是检查一下嘛，看看咱家小哥到底是活人，还是个大妖怪。”
“妖怪。”小哥淡淡出声。
吴峫一脸没好气地去拽他。
“盘马的话你也信？小哥要是妖怪，我们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胖子被拉起来，发觉屁股痛的要死，低头看了一眼，脸瞬间绿了。
苍耳，居然是苍耳！
不是，南乔踹人怎么还挑地方？
他梗着脖子道，“那考察队这死而复生的事情你们怎么说？再说了，咱家小哥就算真是妖怪，那也是个非常厉害的妖怪。”
“能怎么说？”南乔皱了皱眉，道，“无非是这地方一共出现过两支考察队呗。”
还死而复生，也不问问地府同不同意。
吴峫愣了一下，脑海里原先的思路忽然就这么串联了起来。
“所以，第一批考察队被盘马杀了，第二天他们看见的，其实是第二批易了容的考察队，这是一场早就筹备好的阴谋，第二批人本来就要将第一批人顶替，但是因为盘马意外介入，他们就放弃了原本的计划，转而将计就计，而盘马看见的湖里的妖怪应该是指陈文锦，她们下了湖刚好躲过了一劫，但她们活着的这件事第二批人并不知道。”
“可咱没证据，现在再怎么说，说出花儿来那也只是猜测。”
胖子揉着屁股打岔，“除非有点实际证据，不然那马大爷去自首也没用。”
南乔斜了他一眼，就道，“他不是说把第一批考察队的尸体都抛湖里了么。”
“明天去湖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