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齐尧被导游的喇叭声吵醒。
他睡眼迷蒙地起身去洗漱,然后环视一圈,没有看到关麒宁,便替她拿了早餐,拜托了一位女生让她帮忙看看关麒宁有没有醒来。昨天他们玩儿得太晚,估计关麒宁还在呼呼大睡呢。
受托的女生在帐篷外喊了好几声里面都没动静,正想进去看看时,关麒宁却从另一边走了出来。
“哎?你已经醒啦。”她把热腾腾的早餐交到关麒宁手里,指着齐尧说:“你男朋友让我给你的早餐。”
关麒宁先和女生道了声“谢谢”,接着划清界限,“不过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哦……不好意思,我看你们昨天一直在一起,就以为……”女生尴尬地盯着脚面,“那你先吃饭吧,我们还有二十多分钟就要集合回市区了。”
见她跑开,齐尧才走过去,热情地问候,“早啊。”
“早。”关麒宁把早餐还给他,“谢谢你的早饭,但我已经吃过了。”
“正好,我还没吃饱。”齐尧戳开牛奶吸了两口,“那你起得挺早的吧,昨晚没睡好?”
昨晚齐尧是真的没睡好。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月光下的那抹艳红,接着耳边就响起她哼唱的那首歌,扰得他几乎一夜无眠,天蒙蒙亮时才勉强入睡。
齐尧以为她也因为昨天的事而兴奋失眠,却不想关麒宁一本正经地说:“我睡觉轻,在陌生的地方一直睡不好。”
“这样啊。”齐尧有点儿失望,但不忘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知识点。
回程的大巴上,关麒宁依然选择了最前排,齐尧还是没能获得坐在她身边的机会。
不过回去的路线和来时的不同,会经过一些景点,齐尧趴在椅背上,一路主动介绍了许多。但关麒宁兴致不高,头抵着车窗,连敷衍的嗯嗯啊啊都不愿意。
这是怎么了呢。齐尧第一次真切体会到“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车子快到站,齐尧忍不住提醒她,“你还没有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关麒宁“啊”了一声,“你加我干什么?”
“……”齐尧有片刻的失语,“把昨晚的照片发给你。”
“你发我邮箱就好了。”关麒宁拿出纸笔,写下邮箱地址给他,认真道,“麻烦你发完,就把照片删掉。”
齐尧有些恼火,但还没发泄出来,就又听她轻轻说:“昨晚……谢谢你。”
这声“谢谢”仿佛一根针,一下就戳破了齐尧的气愤。
“谢我什么。”他明知故问。
关麒宁语焉不详,“就是想谢谢你……昨天那么晚还陪着我。”
齐尧很失落,她不愿意说明昨天是她的生日,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没把自己当成朋友。
此时车子到站,关麒宁笑着对他摆了摆手,“那我就先走啦。”
这次没有了下文。
论文过了,饭也吃过了,人家还慷慨赠送了沙漠半日游,他们之间,似乎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
齐尧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莫名心酸,她甚至连声“再见”都不愿意说。
但这股心酸还未来得及蔓延开来,周鹤鸣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们参与的节目要开始录制第四期了。
社畜不易啊。齐尧哀叹一声,认命地订好票,又给一同录节目的最澄发了条消息,「什么时候回?」
「后天」
「老地方海底捞走起」
「不要辣」
齐尧第无数次妥协,「行,鸳鸯锅,叔,你真是越来越养生了」
齐尧经常调侃自己和最澄是忘年交,但实际上他们之间只差了六岁。大概是最澄出道早,齐尧又是听他的歌儿长大的,所以总会很不要脸地叫他一声“叔”。
距离上次录节目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这段时间最澄悠哉地跑回东北老家,过了半个月闲云野鹤的生活。
“怎么着叔,家里没粮了,出来赚钱了?”一见到最澄,齐尧这张嘴就忍不住要调侃两句。
最澄正坐在椅子上低头看手机,听见齐尧的声音,将手机倒扣放回了桌上。
齐尧拉了张椅子在他身边坐下,“藏什么呢?你背着我有了别的CP?”
“我背不动你。”最澄用冷笑话回击他,“在家休息得怎么样?”
齐尧往椅子上一瘫,伸了个懒腰,“还没缓过劲儿来就又要开工了。哎,什么时候我能像你一样过半退休的生活,就在家喝茶养花,虚度年华。”
“被你说的我好像七老八十了一样。”最澄抬腿要踢他,齐尧连人带椅子往后躲了一下,“我是在羡慕你,好赖话听不懂呢。”
“你也不用羡慕,我也要准备长期工作了。”
“啊?你真缺钱了?”齐尧担忧地打听。
最澄说:“我不是前几年在这儿买了栋别墅么……”
“停!”齐尧打断他的话,“如果是炫耀的话你已经达到目的了,我是真的非常嫉妒。”
“没有。”最澄哭笑不得,“那栋别墅一直空着,我想要装修了。”
“那就装呗,你钱不够?”
“想装好一点。”
齐尧见过那栋别墅,独栋、四层、带前后两个花园和一个空中游泳池。那么大个地界儿要好好装,确实要不少钱。
“怎么突然想起装修了,要出租?”
最澄摇摇头,“我打算搬来北京常住了。”
“真的?”
但高兴劲儿还没过,齐尧立刻想到了一个很离谱的可能,“你别是……要结婚了吧?准备装修婚房?”
最澄反问,“不行吗?”
他这样坦荡,齐尧倒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便说:“当然不行,你看你这么无趣,既不爱社交,也不爱玩乐。每天就是健身、养花、种菜,偶尔工作,经常隐居。嫁给你,未来的日子得有多无聊。”
“也许她会喜欢远离尘嚣的隐居生活呢。”最澄淡淡地说。
齐尧正要反驳,但似乎想到什么,竟然附和他,“也是,或许就有人喜欢你这种调调。”
最澄对他的认可表示惊讶,“怎么回趟家还转性了?”
齐尧揉揉鼻子,没说什么。
这时工作人员敲门进来,准备开始给他们做造型。
造型做到一半,最澄的电话震动起来。他不方便拿耳机,直接接通,在齐尧好奇目光中毫不避讳地说:“喂,嗯,已经到了。”
“……”
“还没有,今天可能来不及。”
“……”
“不用,我自己联系吧。”
寥寥几语,齐尧的好奇心就被勾了起来。
“叔。”齐尧在他挂下电话后又一次问,“你真的背着我有了别的狗了吧?”
最澄严肃道,“我不许你说自己是狗。”
齐尧气得翻白眼儿,“我可听见和你打电话的是个女声。”
“是老家的朋友,谁还没个异性朋友了?”最澄看向他,似乎在问,你没有?
齐尧不甘示弱,“我也有啊,但也没熟到可以查岗的地步。你给我老实交代……”
“齐尧老师,”化妆师无奈开口,“您闭下嘴,我要涂口红了。”
“噗。”最澄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段小插曲很快过去,投入工作时的齐尧心无旁骛,和最澄配合默契,很快便完成了录制,顺利地赶在晚市高峰前坐进了火锅店里。
提前点好的菜摆了满满一桌,最澄扫了一眼,“你没点羊肉?”
齐尧愣了一下,说:“在家吃腻了,你要吃你自己点。”
最澄摇头,“我今天先不吃了。”他怕吃完身上沾上洗不掉的羊肉味儿。
等待开锅的过程中,齐尧刷出了官网发出的预告片。
总台公开课:《世界民族音乐》定档10月10日。授课老师@周鹤鸣@秦王@最澄,课程助教@齐尧,每期掉落主题演员。每周五晚8点准时播出。
这条微博仿佛冷水泼入热油,噼里啪啦地炸出一群最澄的粉丝。
「谁?你说谁?」
「夭寿了,总台爸爸也会骗人了!」
「我以为最澄老师已经成仙儿了,突然在凡间看到他的名字好不习惯/笑哭」
「甚至戳进去看了看是不是高仿」
「这么说是有机会听到最澄老师唱歌了是吗」
「希望在科技进步的新时代看到高分辨率的最澄老师!」
当然,也有不认识最澄的路人摸不着头脑——
「楼上的狂欢衬得我仿佛是个外星人……」
「咱就是说,最澄到底是谁?」
「咱也不知道,但咱百度了下,好像是个出道蛮久的歌手+话剧演员」
「能和周鹤鸣还有秦王相提并论,怕是打娘胎里就出道了吧/狗头」
「最澄出道确实很早啊,他三四岁开始就常驻总台了,大多数85后都是听他的歌长大的」
“你看看,这就是你不常出来走动的坏处,大家都以为你修仙去了。”齐尧咬着筷子吐槽。
最澄默不作声地涮青菜,并不在意网上的评论。
“哎。”齐尧忽然叹了口气,“为什么同样是三十多岁,你就是老师,我却只能做个助教。”
最澄逗他,“你不才三岁吗。”
“我说正经的。”齐尧放下筷子,觉得火锅里的肉都不香了,“正常人在我这个年纪都已经进入工作岗位有番作为了,而我的一半人生还在象牙塔里。”
最澄也放下筷子,认真地问,“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日常焦虑下还不行吗。”
“你不像是在乎这种事的人。”最澄印象中的齐尧对音乐永远保持着赤子之心,从不把它当做追名逐利的踏脚石。也正是因为这份单纯,才让他的歌声永远灵气逼人。
齐尧碎碎念道,“不是说三十而立嘛,我在想自己哪方面能立得起来。”
“你PK掉四十多个人成为周老师的博士生还不够立吗?”
“你有房有车有地位,当然不理解我这种小虾米的苦恼了。”齐尧若有所思,“我现在有北京户口,有稳定的工作,平时努努力,年薪能有个三四十万,攒了几年钱,家里再帮衬点能差不多拿个首付,但我不会开车,买车就有点浪费了……”
“我看你才是要结婚吧。”最澄失笑,“都开始数家底儿了,你这次回家是相亲去了吗?”
齐尧被辣锅的热气呛得打了个喷嚏,“相亲是不可能相亲的。”倒有点儿欲盖弥彰的意思。
最澄又问,“那是想找个女朋友?”
“也不算吧……”齐尧含糊道,“就是吧,遇到了个人。”
“什么样的人?”
齐尧想到了她的婴儿肥,说:“圆钝。”
又想到她怼人时的牙尖嘴利的样子,补充道,“也很尖锐。”
还想到她身上蒙着的一层迷雾,“非常神秘。”
最澄了然,“你喜欢她?”
“嗯……”齐尧斟酌了一下用词,“应该说是好奇。”
“好奇啊……”最澄意味深长地拖着长音,“好奇的话就去了解啊。”
齐尧的苦恼就在这儿,“关键是她不让我了解。”
最澄老神在在的,“那就问问她的朋友,或者在相处中慢慢挖掘。能剥掉一个人的伪装,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齐尧有些烦躁,“我要成就感干什么。我就是想、想……”
想了半天,他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别想了。”最澄拿出点菜的平板,“一会儿没工作吧,喝一杯?”
“你不能喝酒。”
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好像替齐尧做了决定。
齐尧下意识地转头。
那个声音继续说:“什么为什么,你妈没和你说过在外面不能和陌生人喝酒吗?”
最澄猛地抬头。
“我遇到个朋友。”他说。
齐尧说:“我也遇到个熟人。”
他们同时起身,走向同一个方向,停在同一张桌旁,异口同声道——
“你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