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脚步声。
柳思思回头看了眼，就看到周森正从窗口跳了下来。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到周森，强颜笑道：“森哥，你刚躲哪了。”
周森狼狈整理了下衣服：“楼檐，差点摔下去。”
柳思思紧张走到窗前，就见窗口外有一圈出墙二十几公分的地方，她一阵后怕：“不要命了。”
十几楼，要是赶巧风一吹……
周森绕开这话题，看她眼圈有些泛红，关心道：“怎么了？”
他刚才在外没听到太多东西，只隐约知道母女两人在吵架。
“我妈，找我要钱来了。”
“要多少，我这里还有点。”
他近期发了工资，挺多的，加上以前金莎给的钱，手头现在差不多还有七八十万。
“不用你的。”
柳思思本就是骗周森，哪肯要钱。
“有困难就招呼一声，我得回去看看我妈。她下午要和我继父谈离婚的事情。”
周森穿上外套，笑着对她摆了下手，准备去浴室洗漱后就回去。
刚走出一步，柳思思从背后抱住了她。
十指紧扣，周森很快察觉自己后背湿了一团，是眼泪浸湿的。
他皱了下眉，回身帮柳思思抹了抹脸上滚落的水珠：“你这人真挺讨厌的，有事你倒是说啊。你解决不了的，我帮你。”
“青，森哥，我……”
许是被周森拿着夹杂着训斥和关心的口气感染，柳思思愈发难以控制自己情绪，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周森不着急走了，牵着她坐下：“就算我帮不了你，总不至于让你一个人把心事藏起来，至少还能做个听众。”
“就是感觉自己挺惨的，连自己亲父母都得防着。”
周森捏了一下她脸蛋：“我也觉得是这样，因为正常家庭的孩子，很少会去夜店工作。以前就想问一下你情况，担心唐突，今天赶巧全说了吧，我也不瞎琢磨了。”
柳思思被他几句轻松的话带的心情好了很多。
停顿了下，缓缓讲了起来。
瞒了家里让她订婚的事情，其它完完整整的全说给周森听。
周森从开始的脸色正常，逐渐变得面无表情。
很难想象，一个平时还算阳光开朗的女孩子会是在这种家庭中长大的。
穷说不上，但很多东西远远比穷更加可怕。
柳思思姐弟三人，下面还有两个弟弟。
上学时候她成绩尤为突出，原可以报滨大或者国内其它的名牌大学，因为家庭原因，她最终上了滨海市一所处在中游的师范。
应该说，一个出色的女孩成长在一个重男轻女到骨子里的家庭，从锋芒毕露被折腾的棱角全无，是种悲剧。
她讲述中，她在家里她就是个赚钱的角色，前阵子买了套房子，有一半钱是她出的，名字写的是她弟弟的。
这还不止。
不知是她母亲是真蠢还是如何？她舅舅几年前贷款做生意，是拿她的身份证去办理的。
出面担保是什么性质？也就是说，这钱一旦还不上，对方找的人绝不会是她舅舅，而是柳思思本人。且这种事情竟然是她母亲在牵线搭桥，以亲戚关系道德挟持着她去的。
“贷了多少？现在还了多少？”
“六十万，六期，每年还一次，现在他还了两期了。连本带息还差四十多万……”
柳思思不敢和周森对视，挪开了视线。
“我说，你可真是没心没肺。我知道在你面前议论你母亲不好，但还是想提醒你。她大概早料到你有脱出她控制的一天，更深一层想，那贷款，是她和你舅舅联手给你下的套。”
柳思思脸色泛白：“应该不至于吧，怎么说我也是她的女儿。”
“猜测，你别放心上。”
“森哥，那我现在怎么办？”柳思思急忙问。
她手里钱全被家里搜刮一空，还款日将近。要是银行的人真的找到她就麻烦了，她哪弄钱去还。
周森既心疼又无奈：“你眼下只有两个选择，老老实实赚钱预防你舅舅和你母亲联手耍赖。还有就是，去报警，如果我刚才猜测是真的，你母亲的行为，已经越线了。”
“当然，我估计后者你根本就不会考虑。这样，等还款日你拿不出钱，我帮你先垫上。”
周森看似粗枝大叶，实则心细如发。
他知道人一旦步入绝境就会做出很多出格事情，他得提前给柳思思希望，让她不至于在周转无力之时，方寸皆乱。
柳思思被周森的话冲击的不轻。
可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回头想想，周森说的这些简直丝丝入扣。
“我去找她。”
柳思思遍体森寒。
她实在难以想象，有什么必要能让一个母亲这么去对待自己亲生女儿。
周森起身揽住了她肩头：“没用。”
又安慰了几句，他看了眼时间：“我真的要走了。”
柳思思抓着周森胳膊不松，半响才软软垂下。
她现在没任何主心骨，所能信任的就周森一个。可也知道他确实有事情要办，总不能强把人留在这儿。
“晚上我接你上班。”
周森留了句话，从心里叹了口气，离开了公寓。
他想帮柳思思。
但家务事是任何人都干涉不了的，真的要走出来，还需要看她自己。他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大事化小宽慰一下她。
柳思思等周森离开，迫不及待拿出手机就跟张芸打了过去。
镜子中，她精致的俏脸上布满愠怒，有种前所未有坚定，双目一动不动。
“妈，你告诉刘浩然，我同意和他见一面。”
张芸一点也不意外女儿会这么说，以她最女儿的了解，她再拧也绝对会妥协。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到地方别傻乎乎的，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别说。”
“对了妈，你不是说刘浩然会给五十万聘礼吗？能不能给我用，我想买套房。”
“你一个女孩子家买房子干嘛。你两个弟弟，将来结婚肯定都得准备房子，我和你爸地段都选好了，这钱先紧着他们。等将来手里有了余钱，我还能亏了自己女儿不成……”
似乎是感觉自己话太生硬，张芸温和笑道：“小思，我不是偏心。不过一家人，总要考虑个轻重缓急，你放心，等你结婚的时候，我肯定把你的钱全给你。”
轻重缓急？
她第二个弟弟今年才十二岁，而她现在已经二十六了快。
他倒是比自己还要急了。
至此，柳思思对于周森刚才的分析再无任何疑虑。
她不把自己当女儿，那自己似乎也没必要再把她当自己母亲了。
生恩，养恩。
柳思思问心无愧。更何况，如果有选择，柳思思宁愿自己从没来过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