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森再醒来的时候，入目是有些陌生的环境。
天花板是白的，到处充斥着熟悉苏打水的味道。
应该是在医院里面。
他欠身坐了起来，一个小护士正拿着点滴瓶推门而入，见状连忙转身：“病人醒了！”
大夫是个看上去有三十来岁的女人，白大褂，相貌很出色，头发简单挽起，散落在比衣服更雪白的颈部上。
戴着金丝眼镜，指甲以及整体上的细节看，是个很干净讲究的人。
她进来之后连着询问了周森好几个问题，又矮身翻了翻周森眼皮，这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这病人是院长亲自安排进来的，身份似乎不俗。
来的时候状态极差，叶青眉自然不敢怠慢。
正经医科大学硕士毕业的她，原本有把握治疗周森。可这人存心和她作对，在估算的时间内，根本就没有醒转的迹象。
如今，总算是可以跟院长交差了。
脑袋如同浆糊，周森呆愣看着女医生，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去打了黑拳，好像是倒在了台上。后来……应该是金莎把他给送进医院的吧。
“你手臂怎么回事？”
叶青眉出言试探了一下周森反应，询问。
她在做检查的时候，发现他的右臂骨骼有些异常。
周森回神，说了句以前断过，然后问：“我昏迷几天了？”
小护士抢先回答：“快六十个小时了！”
周森晃了晃发锈的身体，六十个小时，三天了……
在身上摸了摸，衣服不知不觉都被人给换了，手机自然也不在身边。
叶青眉见他对自己的话不怎么在意和重视，声音加重：“怎么断的，骨头接的好像有点不对！”
她是市里面权威的外科专家，对于骨科也稍有涉猎，能看出周森断骨接好的位置处理的很粗糙，如果没意外，应该对他以后的生活有所影响。
作为一个大夫，她的职业本能就是兢兢业业。虽然周森右臂和她没什么关系，但既然到了这儿，她就要把一切问题都弄清楚，想办法解决掉。
揉了揉嗓子，周森莫名觉得眼前女人似乎不太高兴。
小护士这时倒了杯温水，周森一饮而尽后，简短讲述了一下断臂和接骨的情况。
手臂的事情，上次有大夫提醒过他，周森没在意过而已。
并不怎么影响行动，再次手术的手术费却是一笔不小的花费，能省则省了。
“我建议你重接一下，这对你以后有好处！”
叶青眉消化着周森的话，斟酌发声。
周森把杯子递还给护士，礼貌道谢后说：“不用了！”
“嗯，你考虑一下吧，咱们医院是滨海市最顶尖的，技术上你不用担心！”
叶青眉其实想不通，眼前这个年轻人为什么对自己的好心建议反应如此冷淡。毕竟看他来医院的阵仗，应当是个有权或者有钱之人……
当然，任她如何都想不出，现在的周森，手里全部存款就是金莎上次给的那些钱，而且也用的只剩下十几万了。
看两人就要离开，周森道：“能不能把我手机还我？”
他要打电话问清楚金莎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毕竟从拳场离开后，周森对后面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还有就是，他想吴晓燕，前所未有的想。
死亡本就是心灵上的一次蜕变，现在的周森弄清楚了自己在意什么，也不想再吝啬表达。
小护士回身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了周森手机，她挺年轻的一个小丫头，故作严肃：“只准打电话，不准多玩！”
周森对这个清秀的护士很有好感，笑着回应：“遵命！”
小护士捂嘴发笑，随着她和叶青眉走出病房，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
周森打开了手机，三天的时间，所有未接电话有九成都是吴晓燕一个人打来的，足足数百……
一条条的电话，透着焦虑。
周森毫不犹豫，回拨了过去。
“小森，你怎么回事，电话这么多天都打不通……”
刚拿起手机，对面吴晓燕训斥声音随即响起，语无伦次。
“妈，我出了趟差，手机丢了，刚买了一个！”
“吓死我了，去你住的地方也找不到人……”
吴晓燕下意识的回复，后好像听错了什么，声音发颤：“小森，你，你叫我什么！”
周森眼眶泛红，无声应对。
吴晓燕不再追问，欣喜欲狂。
简简单单的母子称呼，她却足足十五年没从儿子嘴里听到过。
“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还在外面呢，等我回去了，去看你！要开会了，回头聊！”
周森不由分说摁下了挂断键。
他不敢保证再聊下去自己会不会丢人的哭出来。
缓了缓情绪，又打了几个，难免再度解释。
正要拨给金莎之时，门口脚步声音响起来了。
不是护士，从走路发出的声音，以及落脚处的力道上判断，是个男人，应该是丁克明。
果然，周森随即看到丁克明提着一些水果推开门进了病房。
丁克明是接到医生电话赶来的，不惊讶周森醒来的事儿，随口问道：“感觉怎么样？”
周森刚见面对这个中年汉子印象是不大好的，但接触下来发现，这人心底还不错。无非是心直口快，喜欢把情绪表现在脸上。
起身想要下床，丁克明紧走两步：“免了，好好把伤养好，出院后咱们一起帮着金总做事才是真的！”
周森也不坚持，随意打听：“没什么麻烦吧？”
他指的是自己从拳场离开之后，当时那种气氛诡异的让周森甚至抱了死志，压根没想过还能活着。
丁克明轻描淡写带过，留下几万块钱和一张名片：“有事就打我电话！”
“嗯，替我谢谢金总！”
丁克明狐疑：“你不恨她，如果不是她，你现在应该还活蹦乱跳的，不至于躺在这儿。”
“一码归一码，我打拳，是和她的公平交易。她善后，是说明至少没抛弃我这个人，该谢！”
“算你小子还有良心！”
丁克明笑着说了句，挥手离开。
当时的情况紧迫到他以为金莎会放弃周森，没想到她宁愿动了底牌，也保着周森从拳场出来了。
很让他意外，他一直都以为金莎的血是冷的，只会权衡得失，而不会动私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