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北珩不强行将玉娘带出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永瑞帝被气的在里边哐哐哐地一通乱砸,远远地,还能听见他的打砸声。
太子墨北珺和太医们早已被撵了回去,只余下王钦和一干太监,低垂着头,远远地站在一边,谁也不敢上前去触他的霉头。
墨北珩权当没听见,他漠然着一张脸,大步流星地走出那道重重包裹着的宫闱。
站在宫门边,他看着茫茫夜色,神色有些寂寥和落寞。
玉娘一路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好几回都想张嘴解释自己方才急于撇清自己与那流言并无干系,是因为她实在太害怕了。
但接连好几回,她正要张嘴时,都会被章山的咳嗽声打断。
她抿紧了唇,没再张口。
过了好一会儿。
“王爷,天色已经晚了,我们还要去吗?”
章山四下扫了眼四周的动静,眼神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值夜的宫门守卫,这才缓缓上前,凑到墨北珩身边,压低了声音,在他跟前低语。
墨北珩回神。
他看了眼自己身后不远处的玉娘,声音冷硬漠然,不带一丝温情:“临风,安排人将她送回京郊别苑,她的事,待本王回来再处理。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能将她放出去。”
临风应声,立即上前来。
玉娘惊呼了一声,错愕地看着墨北珩:“王爷?”
他,他竟这么晚了,都不愿留她一宿,要立即将她赶出王府吗?
“玉娘姑娘,请吧,再晚了,路上可就不好走了。”
临风的态度客气而疏离,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不耐烦。
其实,哪里是什么再晚了,路上不好走?
不过是城门就快要下钥了,他怕今夜没能将人送出去,夜长梦多而已。
虽说他并不知道太极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家王爷额上的伤,却是大大咧咧地在那儿的,对于这个还没怎么着,就已经惹出这么大风波的女子,他真没什么好感。
暗处还有陛下和太子殿下的人暗戳戳的盯着呢。
倘若他们今夜没能将人送出去,谁知道这女人会不会转头又搞出什么事儿来?
谁知道陛下和太子殿下会不会再做点儿什么?
玉娘显然是不甘愿的。
她苍白着一张脸,绕开临风,走到墨北珩跟前,伸手去拉墨北珩。
墨北珩猛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玉娘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眶泛着酸意,怔怔地问:“王爷,您为何要赶我走?不是您说的,要民女为您生一个小世子的吗?”
是他先给了她希望的。
是他说要与她侧妃之位,与她生一个孩子的。
她做错什么了?
为何他前后两次的态度,差了这么多?
她不过是想为他们的孩子,为他做些衣裳罢了,一个是她未来的孩子,一个是她未来的丈夫,她为他们做些东西,不应该吗?
墨北珩眼神一寒,他倏地伸手,掐住玉娘的脖子,生生地将她提了起来。
他一身玄衣,站在暗夜中,让他身上多了一丝神秘和危险的气质,冷冰冰的手,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那种渗入骨髓的冰寒,在她的身子里游走。
她被掐的几乎喘不过来气,双手乱舞着要去掰他的手。
耳边响起墨北珩如地狱修罗般的冷漠话语,那声音,在幽幽的秋风中,冰凉彻骨:“那你可还记得,本王在说这些的时候,还提了一个条件?”
眼下明明还未入冬,可玉娘却已经感觉到了深冬的冷意。
她浑身发颤,面色惨白,窒息般的恐惧一阵阵地袭来,让她无暇去回想墨北珩所提的条件是什么。
“王爷,您,求您……”
“本王是不是与你说,让你这辈子都不能出现在本王和王妃面前,这辈子都不能入京?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堂而皇之地住到本王的王府里?”
“不,不,不是,不关我的事,是,是许公公安排的。”玉娘面色青紫,手上依旧挣扎的厉害。
章山见状,忙地上前去拉墨北珩。
他害怕极了:“王爷,快放手,您快把人给掐死了。”
这可是宫门口啊!
便是要打杀奴婢,也该避着点儿宫里啊!
在宫门口打打杀杀的,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旁的人,他就不将皇室放在眼里吗?
这是在挑衅皇家!
到时候,御史那折子一参,他们家王爷怕是讨不了好啊!
何况,他眼下快要掐死的人,可不是什么奴婢,而是良家子,这玉娘姑娘的父亲,虽说只是个教书先生,可那也是有功名在身的。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玉娘姑娘的亲爹是朝廷举子出身,代表的是寒门仕子这个团体,这要是在宫门口便对一个并无大错的举人之女痛下杀手,玉娘死没死成且不说,但他家王爷指定是跑不了的。
众目睽睽,如何能跑?
就为了一个算不得相熟的女子,犯不上啊!
然而,墨北珩却是充耳不闻。
不仅如此,他手上的劲儿,甚至还加大了一些,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藏着一抹平时里从未出现过,也让人看不懂的疯狂和病态。
看着她越是挣扎的厉害,墨北珩的眼神越是充满了发泄的快意。
一想到他为了这么一个给点儿染料,就想开染坊的女人,还闹出了这么多的事,如今连绾绾都下落不明,他心中的躁意越发压不住。
此刻,他再也不想为旁的人费什么心思,只想快点往西北去。
直觉告诉他,不赶紧些,绾绾就真的找不到了。
墨北珩这么一想,心底里更急了,章山方才被他一推,踉跄了几步,才堪堪被临风扶住。
他错愕地看过去。
只见玉娘挣扎的手,已经缓缓没了动作,眼神都开始翻白眼了。
章山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倏地对着某个方向,装作看到谢绾绾一般,非常惊喜地喊了一声:“王妃,您回来啦?”
墨北珩动作一滞。
他猛地松手,将人用力甩开,然后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般,双手拼了命地擦衣裳,想将方才从玉娘脖子上染上的味道擦去。
好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擦干净了,这才转身,高高兴兴地喊:“绾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