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太极殿里,格外的热闹。
早朝刚散时,宫里便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墨北珩到的时候,王钦带着一群奴才候在殿外,他们身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放松,与往日里截然不同。
远远见着王钦,墨北珩眯了眯眼,脑海中闪过疑惑。
往日里,这老东西可都是在殿里伺候的,今日怎么会在外面守着?
王钦远远地见着墨北珩,立即收敛了些神色,装作自然地行礼问安。
“奴才参见王爷,殿下今儿怎么有空过来,陛下可说了,有些日子没见着您,可惦记了呢。”
这当然是王钦的客套话。
永瑞帝当然惦记他,但不是那个惦记,而是恨不得把人叫来踹两脚的那种惦记。
事实上,从上元夜至今,都过去好几日了,陛下可没少因着京中那个与柳小姐和王妃有关的流言,召王爷和王妃入宫。
只不过都被王爷找了理由,挡了回去罢了。
这些客套话,墨北珩全当听不见,他眸子幽幽地在王钦身上转了转,却半晌都不开口,似是透过王钦在想什么。
王钦被他冷淡的眸子盯着,一动也不敢动,心里的那丁点儿淡定,渐渐地被忐忑取代。
他壮着胆子提醒:“王爷?”
“昨日,本王的王妃过来求见他的时候说了……”
墨北珩本想问问关于昨日谢绾绾请旨和离的事,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太极殿内,传来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墨北珩拧眉往太极殿内看去,那里边隐约是一男一女的说笑声。
男的是永瑞帝的声音,至于女的……
“他又找了什么女人了?”
墨北珩眉一拧,情绪肉眼可见地更差了。
按说现在是永瑞帝往日里处理政事,压根不见任何后宫女人的时辰。
若非大事,这种时候任何女人都进不了他的太极殿。
可眼下,殿内传来的一道道笑声却是事实。
王钦知道墨北珩是误会了,但里边那个女人的身份,也不便解释。
他只好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王爷,陛下正与客人用午膳,您用过膳了吗?可是有急事找陛下?若是事情不急,不若,待奴才先去与陛下回禀,您看如何?”
墨北珩垂眸,抿唇不语。
因着谢绾绾和离出府一事,墨北珩有一肚子的话想问。
尤其是,他想问问永瑞帝,为何出尔反尔,当初明明都答应了不会再干涉他的姻缘,为何却又不经过他的同意,擅自下旨让他与谢绾绾和离。
王钦不安地站着,见墨北珩许久不曾说话,他只好稍稍后退了几步,扭头看向里边正在用午膳的两个人。
永瑞帝察觉到了以后,面色难看:“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陛下,瑞靖王殿下过来了。”
永瑞帝沉默了会儿才冷哼道:“让他进来吧。”
王钦看了眼墨北珩,扬着谄媚的笑脸将人引到太极殿旁侧的膳厅去。
刚进屋里,便见到永瑞帝与那女子同坐一桌。
永瑞帝在主位上,那女子在他的侧边,两人靠的很近,始终有说有笑,完全不受他进来的影响。
女子眼前的碗里,赫然盛满了菜,都快溢出来了。
永瑞帝面色温柔,亲自为女子布菜且不说,还一个劲儿地劝她吃这个,吃那个,不停地往她的碗里夹菜,像是恨不得把这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都往她碗里夹似的。
墨北珩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陌生女子。
女子安坐在桌边,并未因为见到他这个一品亲王而起身行礼,反而坦然地坐着,墨北珩只能看见她的侧脸,却莫名地感觉她的侧脸很熟悉。
他不动声色地转了下轮椅的方向,看看清了眼前这位女子的脸。
准确地来说,这是一个中年妇人。
她看着年纪比永瑞帝要小一些,侧脸轮廓看着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而且,这妇人并非是宫妃的打扮,也不是普通的世家宗妇,诰命夫人的穿着,但她身上的那一身衣裳所用的料子他却是见过的。
那分明是去年岁贡上来的料子,十分珍贵漂亮。
他记得,当初曹皇后与贵妃都向那老头子开口要那料子,但他谁都没给,愣是打了太极,将话题岔过去了。
可是,那料子如今穿在了这个女人身上。
后宫里这个年纪的嫔妃,世家里这个年纪的宗妇,他大部分都见过,可以确定,没有这么一个人,那么,她是谁?
又怎会在这里?
墨北珩兀自沉思。
永瑞帝冷哼了一声:“看够没有?你还懂不懂规矩?”
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干什么?
墨北珩忍着气,在外人面前,总归是得给老头子一点面子,所以,他还算客气地回话:“儿臣参见父皇。”
“哼,有事说事,没事赶紧……”
滚!
别打扰朕用膳!
“陛下,这位便是瑞靖王殿下了是吧?”
妇人慢悠悠地开口,打断了永瑞帝的话。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墨北珩身上,唇角微微勾起,漂亮的桃花眼眯着,像是在打量什么。
墨北珩微微低着头,却总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这道视线,很是奇怪。
像是,带着莫名的怀念,又有一丝不满和敌意。
这是他与这妇人第一次见吧?
正常的情况,她不该给他行礼,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别搭话吗?
怎的还敢如此大咧咧的打量他这个一品亲王?
老头子跟她是什么关系,竟还与她同坐一桌用膳,甚至乐颠乐颠儿地给她布菜?
便是皇后,贵妃都没这待遇吧?
墨北珩想不通。
永瑞帝没有否认妇人的话。
他的眼珠子在妇人和墨北珩之间滴溜溜地转了转,眸子里溢出了一抹兴味。
半晌,他才道:“就是他。”
“原来如此,倒是久仰王爷大名了,不知王爷近来,身子可好些了,还能回到西境战场吗?
妾身听说,王爷是在北境伤了腿,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站起来了,可惜了。”
墨北珩:“……”
永瑞帝:“……”
你说可惜的时候,语气不要那么幸灾乐祸是不是好一点儿?
这妇人话里的嘲讽和幸灾乐祸,墨北珩不是听不懂,但他此刻,的确无心与她计较那许多。
旁的人,旁的事,现在不是最要紧的。
要知道这人是谁,晚些时候再让人查查便是。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绾绾请旨和离一事,他得与老头子问清楚了,免得老头子在里边瞎搅和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