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浮游收手。
从浮游的感觉上来说，馨儿的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加上及时的治疗，只要馨儿好好再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初。
可以说，对离戎雯馨出手的人并没有想要威胁到她的性命。
浮游用袖口拭去额头上那渗出的丁点细汗。离戎雯馨一时半会不会醒来，她扭头看向离戎夫人。
夫人看着床上小女儿的面庞——从熟透的虾子般红，再到恢复正常的脸色。左手轻抚自己的胸口，离戎夫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多谢大人！”
浮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刚才自己在为馨儿治疗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既然夫人这么久不曾拆穿，那她与她必然可以互利共存。
浮游在等，等离戎夫人自己把事情告诉她。
果不其然，夫人顶着她的目光，没过多久，就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转身从房间内案桌底下的暗格中拿出一沓信。
夫人未吐一字，垂眸不去看她，又把信递给了浮游。
浮游挑了挑眉，莫名浑身散着股痞劲。伸手接过折起来的信——还真是不少封。她从上到下，挨个打开来看。
一行行秀丽的瘦金，映入她的眼眸。
母亲：展信颜。上次母亲所提之事，女儿觉得需早做打算，断不可让雯馨再受苦。近日大荒内有不少杀手，也许我们可以提前盘算着雇佣他们。雯馨近日如何？女儿一切安好，勿念。
母亲：见字如吾面。虽母亲不愿，可女儿仍觉这事断不能妄想依仗族中长老。若非离戎氏无情，又怎得让我们母女二人分隔两地？望母亲早做打算才是……中原一切安好，勿念。
母亲：长松点雪，古树号风。自上次一别又是一年。不过几日，女儿便可回归本家。近日，大荒出现了一位女杀手，身手不凡。甚者听闻，她的报酬也可多可少。如若真是如此，此人必定心善。女儿已心生一计。芳信远临，还同面叙。
母亲：久违之宇，时切葭思。不知母亲消气否？近日雯馨可还安好？雯馨还小，这事女儿绝不会让步。女儿不孝，上次提议还请母亲慎重考虑。鄙寓均安，可释远怀，驰函寓意，伫望示复。
母亲：得书之喜，旷若复面。女儿猜的不错，那杀手果真不凡，短短几年便成了大荒第一。可这更酬劳一事让女儿忧心了……若母亲得了机会，可在祖母提提雯馨的事，离戎氏的女儿，总不见得全都弃了……
浮游一封封的看，不知不觉间已经收了笑容，满面严肃。
接下来的几封信，有很多都是与自己母亲争吵，也提到了离戎昶被家族故意安排在外不给他们见面，寻求不到旁人帮助的事以及离戎雅坚持想要献出自己灵性的事情。
当然，也少不了离戎雅打听到的关于她的事情。
按时间算下来，离戎雅一年与自己母亲写的信不超过两封。这最后一封，就是在与她交易前几个月写的。
母亲：梧飞庭盼，秋到人间。女儿不愿再等下去了，若是母亲再见到女儿时发现与往日不同，不必难过，这是女儿的选择。……女儿不孝，未曾于母亲膝下侍奉，可生于离戎氏太苦，母亲便当提前离开是女儿的私心吧。幼时您便护着女儿，这点是女儿唯一能为您和雯馨做的了，您定要……母亲切记切记。莫要太过感伤，若有来生，雅儿愿与母亲再续此生之缘，唯再不愿生于氏族。雯馨尚幼，莫要告之。各事安是，足告雅怀，莫念莫挂。
这最后的信中还夹了一张小纸，大号的字体格外显眼。
切记，以自身安全为一。小雅观察有限，不可预知以后。若‘女儿’日后心生歹念，母亲定不要留情。
浮游手上那一封封看完的信，都被她放在了桌子上，又重新被夫人收回在手上，按照顺序一封封折好。
缓缓的，浮游把手上最后一封信递还与她。夫人眼中的泪早已滚滚落下，她用手背拭去泪珠，小心着避开，不想将信件沾湿。
一方蓝色绣帕递到了夫人面前。
这是离戎雅之前的帕子，只是递帕子的人变成了浮游。
当年浮游与离戎雅的交易夫人心中再清楚不过，事已至此两个人都不愿再提。若是没有离戎雅的牺牲，便不会有离戎夫人与离戎雯馨的安康……
氏族之内，多的是没有母族撑腰的可怜苦命之人。
颤抖着手，离戎夫人接过帕子，她声音沙哑：“孩子，我相信小雅的眼光，也相信雯馨的眼光。你唤何名？”
听到这话，浮游带着错愕和试探的目光直直射入离戎夫人通红的双眼。
夫人脸上的泪痕交错未干，明明还沉浸在自己孩子死亡的悲痛中，但她还是拉着浮游坐下，嘴角扯出的笑并不好看，可她轻拍浮游的手。“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跟小雅和雯馨一样，你们都是好孩子……”
浮游看着她，懂得了夫人的意思，她抽出自己手的同时迅速眨了几下眼睛。
站起身，浮游恭恭敬敬的正式向面前坐着夫人行了大礼。行完礼，她答：“女儿离戎雅，问母亲安好。”
无论如何，夫人对她知道的越少，反而是对夫人自己的保护。
一双温暖而又柔软的手，将浮游拉了起来。离戎夫人抚了她的面庞、她的发，又揽她入了怀中。
一滴泪。
是夫人落下的。
泪水滴在浮游的颈间，却更像是落在了她的心上。温热，又有些刺痛她的心。
“小雅，雅儿……好孩子，我苦命的女儿啊……”
夫人哽咽地说着。
不知为何，浮游总觉得，这两声‘雅’，似乎有那么一声喊的是她——一位身份被发现的杀手，而不是离戎雅……
天已经黑了，冬日的夜晚更加寂静。
通过暗道，两个人重新回到了离戎雅的房里。夫人怕她日后不知怎的去用那机关，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教她，却忘了作为杀手的她，对于机关学习也许并不需要这一遍遍的教学。
可浮游丝毫不在意，反而享受其中，她眼里面上都是笑，一次次的点头应答。
回应着她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