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山一直心绪不宁,若不是柳丞相在京城已经按捺不住要反他,他是绝对不会离开杜月璋的。直到他终于处理完政事,去看杜月璋才发现他早已昏迷不醒
,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阿璋”李景山心中一痛,颤抖着探向杜月璋鼻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的脉搏跳得异常缓慢。
“快叫御医!”李景山大吼,“来人呐!”
杜月璋感受到耳畔风声疾速闪过,随即眼前白茫茫一片,刺激得他几欲呕吐。
“阿璋”耳畔响起李景山的声音,但杜月璋却再也听不清了,眼皮也变得沉重无比,他努力想睁开眼,却始终徒劳。
恍惚间,他似乎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杜月璋努力挣扎着抬起手臂去够,却终究还是徒劳,他的手穿过层层叠叠的纱帐,碰到了一双温暖柔软的手,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袭遍四肢百骸,他忍不住痛哼一声,终于彻底陷入黑暗。
李景山看着杜月璋的模样,虽然面貌憔悴,但仍旧俊美非凡。他身上的衣衫半遮半掩,肌肤白皙滑腻,隐约可见胸膛上交错纵横的疤痕。那些伤是他做的,都是他,迟来的清醒让他无比痛苦,他才终于意识到是他害了他最爱的人。
他用力咬破自己的舌尖,鲜血涌出,带着铁锈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他用指甲深深挖进肉里,用力抓挠着掌心,任由指甲断裂,流淌着斑驳的血迹。
他的眼眸赤红,满目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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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璋昏迷了三日,期间李乐萧来过,可惜他现在根本受不住内力,逼毒的方法已经救不了他了。
李乐萧异常平静,一句话也没有说默然离开。
李景山跪伏在床边,握住杜月璋冰冷的手,一颗颗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脸颊。
“对不起,阿璋。”
“都是因为我,是我对不起你。”
他喃喃道:“如果你恨我,就打我骂我吧。”
“阿璋,你醒醒,不要睡了。”
李景山摇晃着他,眼泪不停滴落在杜月璋脸上:“我求求你了,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咳咳咳咳……”杜月璋咳嗽了两声,慢悠悠睁开眼,虚弱的问道:“你说你爱我是真的吗?”
李景山欣喜道:“阿璋,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杜月璋微微眯眼,“那你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李景山怔住,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呆滞的望着杜月璋:“你、你刚才说什么?”
杜月璋艰难地扯动嘴角,自顾自说着:“你说你的死门在背心是真的吗?”
李景山怔住了,他不懂杜月璋是什么意思。
杜月璋看着李景山怔住的样子,眼神复杂,良久,才低哑道:“如果我现在攻向你的背心,你会和我一起死吗?还是说你在骗我,那里根本不是你的死门。”
李景山颓然跌坐在地上,“我……阿璋我……”
他支支吾吾的表现,已然告知杜月璋答案,他挣扎着,够向李景山的背心,李景山一阵激灵,他忽然勾起唇角,笑容天真,“你在害怕吗?你怕死对不对?”
李景山不说话,只怔怔望着他。
杜月璋忽然用了一些力道,抵住他所谓的死门,“可是我现在不想你死了,我要你活着,孤独的活着,这是我对你的惩罚。”
他说完,忽然泄力瘫倒在李景山怀中。
他的呼吸逐渐微弱,他费力说着,“我,知道,你,在骗我,你,你这样的人,怎么,怎么,可能把死门告诉别人呢?只有我,只有我,才会笨到相信你,如果,可以,我下辈子,不想再,遇到你,那样,我,我可以活得平凡些……没有……没有浮世盒了,那里面,没有东西,你,你不用去找,对不起,可,这辈子,我,我也就骗了你,这一次……”
李景山的脑袋嗡嗡作响,他抱紧杜月璋,将他牢牢护在自己怀里。
“阿璋,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他哽咽道,“你,带我走吧,没有你我无法存活。”
而后他听到杜月璋微弱的声音,“活着,是,我对你的惩罚。”
这句话像梦魇一般,将他的心拉入万丈深渊。
杜月璋累极了,他闭着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年冬季的雪花纷扬,他站在梅林中央,仰头望着漫天飘舞的大雪,忽然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他不禁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细密的牙齿,眉宇间透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
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迎着风雪,一步步向前走,仿佛走到尽头,便是幸福的尽头。
而在他的身后,一柄寒光闪烁的利刃刺向了他的心脏,鲜红的液体喷溅出来。
杜月璋猛然睁大眼睛,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的身子僵硬得无法移动分毫。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什么人靠近,更别提阻拦。他的心脏骤然缩紧,他拼命张大口喘息着,眼前一阵眩晕。
“砰!”的一声闷响,他再次坠入了深深的噩梦里。而他却笑了,因为他知道,至此他便不会再疼痛,他可以获得真正的宁静。
李景山抱着杜月变冷的身子许久,才缓缓起身,将他放置在床榻上,盖上锦缎厚重的棉被。他俯下身,轻轻吻了吻杜月璋苍白的额头,柔情似水,“阿璋,你累了,就好好睡吧,我带你回家。”
李景山捧着他的脸,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沾湿了杜月璋的睫毛。
李景山抱起杜月璋的尸身,一步步走到门外,他转身看向窗户,明媚的阳光透过厚厚的窗纸照射进来,驱赶了屋内的阴寒。
李景山推着轮椅走出院子,他站在廊檐下,仰望湛蓝的天空。
他闭上眼睛,嘴角含着浅浅的笑。
他坚信他的阿璋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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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的朝霞染红了东方天际。
李景山替杜月璋擦拭身体,又换上了新做的衣服,那是他特别安排的,和他的制式十分相似,看着被收拾干净的杜月璋,合眼躺在床上,他感到心里一痛,他握着他的手一遍遍说着,“阿璋,你可真贪睡,你要答应我睡够了就要起来哦,我现在带你回去,然后我们还要成亲呢?不知道礼服你喜欢什么样子,还有宴请宾客的名单,这些都要你拿主意,所以你不能睡太久,你睡久了我会害怕的。”
他说罢从怀中拿出一枚透着光的珠子,将他系在杜月璋脖子上,这是定颜珠,可保尸身不腐,也许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杜月璋已经死了,他只是不愿承认,也不许他人谈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