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山脸色瞬间苍白,他瞪大双眼望向杜月璋,“你、你敢说朕是亡国之君?你好大的胆子!”
杜月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求陛下让我去。”他说着抬起头恳求的望着他,“我愿立下军令状,不夺回金下关,提头来见。”
李景山愣住,怔怔的看着杜月璋,“你、你说真的?”
杜月璋郑重的点头道:“我杜月璋说到做到,只要陛下肯相信我,我就是粉身碎骨也会助陛下一臂之力。”
李景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杜月璋道:“你的诺言早就一文不值了,你不知道吗?朕这样伤你,朕就不信你心中一点怨恨都没有,还愿意帮朕,你想和杜青洵联合起来害朕,门都没有。朕告诉你,现在就老老实实的回去待着,你要是再敢乱跑一步,朕一定会亲手废了你的双腿。”
李景山转身进屋,随即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杜月璋瘫软在地,脑袋里轰隆作响,眼泪却毫无征兆的落下,滴落在地上。他捂着脸痛苦的抽搐起来,嘴角溢出丝丝血迹,鲜艳刺眼极了。
太像了,李景山这番话让他想起了杜彦锋和杜若。废了双腿就不会乱走,这样的爱真的好恶心。
李景山,你真让我恶心。
他哑着嗓子发出低吼。
***
李景山将杜月璋锁在寝殿中,重重的铁链套在他的手腕上,他只要稍有移动,铁链就会发出刺耳的声响。
秦越没有停止对燕国攻击,反而更加猛烈,似乎是在逼迫李景山投降。
陈安坐镇北疆防线,虽无进展,但勉强算是守下来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经入冬,皇宫内一片凄凉,打了败仗原本要进行的岁末宴会也取消了。
入冬后的宫殿更加阴冷潮湿,杜月璋被关在寝殿中,渐渐瘦弱憔悴起来,眼窝深陷,双颊凹陷下去,形同枯槁。他一夜未眠,一直睁着眼睛呆坐着,直至东方微微放亮,窗外飘洒进几缕晨曦的光芒,照亮了黑暗,他才恍惚的眨眨眼。
杜月璋轻轻吐出胸腔内闷堵的浊气,终于等到黎明。他闭上眼睛养神,直到太阳升起,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秋叶走了进来,“殿下您还是吃点东西吧。”
杜月璋看着托盘上冒着热气的粥碗,食欲全无。他摇了摇头,“不用了。”
他看到秋叶欲言又止,便猜到她要说什么,淡淡道:“我饿了再叫你。”
秋叶闻言,只得将托盘收起来。她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问:“您有什么话想对陛下说吗?奴婢替您转达。”
杜月璋摇摇头道:“事到如今,我对他无话可说。”
秋叶闻言迟疑片刻,才道:“金下关守下来了,陛下御驾亲征打了胜仗,明日可能就回朝了,想必他会来找您,到时候您就服个软,陛下心里有您,到时兴许就把您放了。”
杜月璋扯了扯唇角,露出讥讽的笑容。他何尝不想服个软,何尝不想保命,只是他的身份决定他不能服软,更不能妥协。如今的局势非常糟糕,他只要走错一步,所有人都会万劫不复。
杜彦锋已经彻底疯狂,不顾一切的报复燕国,甚至连江山社稷也不顾及。
他不能让他这么做,他必须得让李景山待着一份怀疑,一份戒备,或者仇恨都好。只要他心中有恨,他才会防范所有人,所有事,那样他才有可能赢过杜彦锋那个老狐狸。
至于他们之间的感情,他已经放下了,现在想起李景山和杜彦锋如出一辙的行径,他就想吐。
“殿下,奴婢看您这样实在担心啊。”秋叶担忧的劝说。
杜月璋苦涩一笑,“我没事的,这点苦我还是吃得了的。只希望等这些事都过去了,我可以得到我真正想要的。”
秋叶张了张嘴没有继续说下去,叹口气退下。
杜月璋慢慢躺倒在床上,望着雕花的梁柱发呆,眼眶不自觉的红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他死死咬紧牙根不让它掉下来,可眼泪还是一颗颗的往下落,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他伸出舌尖舔了舔脸庞,麻木的疼痛让他浑身颤抖起来,他忍不住仰面嘶吼了一声,双手用力捶打着床榻,整座寝殿似乎都在跟着颤抖。
等他醒来已经是傍晚了,他挣扎着坐起来,双手撑着地板,慢慢的挪到床沿,便见到李景山半靠在椅子上打瞌睡,身旁放着两杯茶。
不一会,李景山慢条斯理的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又阖上眼睛,“你还真能睡,朕在这坐了一天了。”
杜月璋沉默,他不想和李景山说话,也懒得和他虚与委蛇,便干脆的别过头去。
他这种态度激怒了李景山,李景山拍案而起,“你这样是在给朕脸色看吗?朕打了几个月的仗,就想来看你一眼,你就不能有个好脸色?”
“陛下恕罪,我只是累了,没有力气应付陛下。”杜月璋揉着额角,他确实很累。
李景山眉峰一挑,“你的意思是你过去都在应付朕?”
杜月璋皱皱眉,有些厌烦的说:“是!这难道不是陛下的想法吗?而如今我累了,应付不动了,请陛下放过我吧。”
李景山被他顶撞了一句,顿时火冒三丈,“你知不知道朕为了保住你,不惜和丞相翻脸,若不是你贺家怎会不出手相助,朕又何必亲自前去,而你天天养在宫里,还敢说累?”
他一边说着一边挥动袖袍狠狠的摔了桌上的茶壶,滚烫的水溅的到处都是。
杜月璋被喷了一脸,他擦拭一下脸,抬眸瞪向他,“我的确很累!在你身边即使什么都不用做,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都会耗光我所有的心力。”
“你说什么?你在朕身边是煎熬?”
杜月璋撇撇嘴,“岂止是煎熬,简直是生不如死,我最大的错就是奋不顾身回到你身边!”
李景山气结,他瞪圆了双目,咬着牙齿一字一字道:“杜月璋!你做了这样多的错事,现在还敢来指责朕?朕对你不好吗?你凭什么在背叛了朕之后,还大言不惭的说朕不值得。”
闻言杜月璋毫无波澜,他本以为他会难过的,他会想辩驳的。
可在绝望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后,他释然了,他一脸平静的对上李景山愤怒的脸,“既然我是罪人,那就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