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璋的瞳孔骤缩,心里涌起无限悔恨与憎恶,这些负面的情绪,很多年都没在他心中泛滥过,可这一次,却犹如滔滔洪水,汹涌澎湃。
广宁王好似不差杜月璋在场,蹲在杜若身侧,亲昵的抚了抚他的面颊,柔声道,“夜深风凉,你跑出来做什么?”
离得太远杜月璋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只是那柔和的目光,交织的两条身影,像鬼魅一样刻入了他的心中,突然他觉得好恶心,这样的关系真让人恶心,他恨不得冲过去打碎杜彦锋那虚伪的面具,狠狠抽打那个禽兽!
但他最终没有那样做,一步步走到这里,他牺牲了太多,他不能因为一时之气,让杜彦锋有所察觉,他只好装作一个局外人,转身离去。
望着杜月的背影,闭上了眼睛,压抑着胸中狂乱翻滚的思绪,再睁开眼眸,已经恢复了淡然,“屋子里太闷,我想出来透透气。”
杜彦锋闻言眉毛皱起,“你想出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这样我会很担心的。”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杜若轻声道。
“我不是想怪你,我只是怕你有事,那个孩子性子古怪,你以后最好还是别见他了。”
“嗯。”杜若点点头,随即道:“你去忙吧,不必守着我。”
“我陪陪你吧,事情差不多办完了。”杜彦锋站起来推着他往山中的小屋走去,“这里虽偏僻,却很安全,你待在这里我才安心。”
杜若点头,事实上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自认识杜彦锋起,他的一切都是杜彦锋安排的。大到前途未来,小到饮食起居,他都不能自己做主。时间久了他也就不会做主了。
他们所在的院落,四周都布满了侍卫,任何人都闯不进来,这也是杜彦锋敢把他留在京城的底气。
屋内燃烧着熏香,香味并不浓郁,闻久了反而觉得浑身舒爽。
杜彦锋躺在床榻上,眼角余光瞥向旁边熟睡的杜若,只觉天地万物都在这方床榻上了,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杜若两个人,他的唇角微勾,心里充满了快乐和幸福。
“阿若。“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们去塞外吧。”
杜若缓缓的睁开眼,对上了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写满了期盼,还带着一丝忐忑和紧张,让他的心猛地一跳,他连忙别过脸去。
他的举动让杜彦锋有些慌乱,急道:“阿若,你不是一直想去塞外吗?”
“我这样要怎么去?”杜若淡淡问。
“我背着你,抱着你,总之不用你自己走,只要你想天涯海角我都会带你去的。”
杜若轻笑了一声,说道:“可是我想自己走,若走不了,我哪都不想去。”
杜彦锋愣怔片刻,脸色惨白,身体瑟瑟发抖,良久才说出话来,“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怪我害你没了双腿,可是我也是不想失去你啊!”
“我不是怪你害我不能行走,我是在怪你明明我已经承担了痛苦,你还要将痛苦延续给阿璋。”杜若坚定的说。
杜彦锋痛苦道:“可是我不知道若我不怪他,我还能怪谁?”
杜若冷哼一声,“可你是他的父亲啊,你这样不觉得对孩子很不公平吗?”
杜彦锋的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对他公平,那谁又来对我公平。若不是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就是个祸害,当初我就不想把他生下来,如果不是你坚持……我就不该听你的,就该在他出生前毁掉他。”
杜若一愣,这样的话从杜彦锋口中吐出来,令他的心像被针扎一般难受,他不该这样对待阿璋的。他是阿璋的亲爹,他有什么资格责怪阿璋?
可是他现在说得理直气壮,却又无比荒唐,阿璋本该是无辜的,却因为他的愚蠢而备受煎熬,杜若的心情无比烦躁,“其实是我错了,我应该早点狠心离开你的,也不至于这样纠缠半生,闹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阿若,我不是这个意思。“杜彦锋的脸色苍白如纸,声音里满是焦灼,“我不该对你说那些的,对不起。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那样对他的,我只是害怕,我怕他有一天会毁了我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
“好了,别说了。我累了,想休息了。”杜若不想听他解释,他说什么,他都无所谓了。从他强制将一切罪孽怪责到一个孩子身上时,我就已经对这个人死心了。
杜彦锋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为他轻轻掖了掖被子,轻声道,“睡吧。”
杜月璋回到长春宫时已是深夜,但他却没有心思去担忧李景山会不会怪他。亲眼见到父亲和那个男人亲热,他除了恶心,没有别的感觉。
寝殿一片漆黑,连守夜的宫人也不在,他仔细辨认屋中并无气息,也就意味着李景山不在。
他松了一口气,走进殿中,连衣服也顾不得换,直接躺下,吐了许久,他腹中空空如也,可那反胃的感觉却没有消减半分。
他翻了个身,想起今日的事,不禁心头一阵恼怒,恨不得将杜彦锋碎尸万段。
“陛下回宫。”突然一道尖锐的通报声响彻整座长春宫,吓得杜月璋一哆嗦,赶紧起身迎驾。
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了,李景山回宫从不通传,都是悄悄的走进寝殿,有时他睡着了,根本就察觉不到李景山是何时回来的。
如今这番通传是为了什么?他不想去猜,也根本猜不到。
“你竟然在啊,朕还以为你不在。”李景山的声音冷冷传来。
“参见陛下。”杜月璋连忙起身行礼。
“免礼。”李景山挥了挥手,径自走到床边坐下。
他盯着杜月璋的脸庞,冷声道:“朕刚才回来过,那时你不在,朕想着你兴许是去赏月了,围着宫院找了一圈,竟都没有你的踪影。没想到爱卿你病着精神都这样好,还真是让朕另眼相看啊。”
杜月璋连忙道:“请陛下恕罪。”
“你有罪吗?”李景山打断他,神色阴沉,“你哪里会有罪,是朕的罪,是朕对你太心软,舍不得拘着你,才让你有了想走就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