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李景山的第二年,他发现他病了,脑海里只剩下一个人,无论做什么都会联想到他,后来他逃走去了信阳,李乐萧告诉他,这种情绪叫爱。那是他第一次体会爱,他记得母亲说过爱是甜的,像是腻在糖罐里,醒着睡着都是美梦。
可他体会的爱却是苦的,除了无尽的相思,就是担忧和恐惧,担忧自己的丑态被对方发现,恐惧有一日李景山不再爱他,害怕从头到尾李景山喜欢的都是那个乖顺的自己。
如果他喜欢的话,他可以把那个杜月璋还给他,这句话是骗人的。实际上他嫉妒的发疯,他曾经想过自残,他想杀死那个隐藏在身体某处的另一个自己。
李乐萧说他只是病了,其实没有两个他,两个都是他。可李乐萧越是这样说,他越是觉得心底里有个声音总在叫嚣。
放弃吧,你配不上李景山,他喜欢的是不染尘俗的干净的人,你不配。
不知是不是最近没有睡好,那个声音又开始回响。今日是他当值,他应该再专注一点的,可是为什么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说得他心虚,说得他害怕。
“杜大人,陛下召您。”王公公恭敬的敲了敲他的窗户,提醒他。
杜月璋恍惚了片刻,猛地睁开眼睛,额头布满冷汗。
他喘息片刻,平稳气息,整理衣冠,走了出去。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李景山看着他苍白疲惫的脸,微微蹙眉。
杜月璋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轻描淡写道:“没事,只是昨夜没休息好。”
李景山顿了又顿,将原本要给他处理的急务丢到一边,就是这极细微的动作,引起了杜月璋的注意,他蹙着眉问:“不知陛下有什么吩咐?”
李景山原本想让他去监视柳丞相,可看到他的脸色,想着要日夜监视,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杜月璋目光灼灼看过来,分明是注意到了他刚才放公函的动作,他欲盖弥彰又将急报盖了盖,才道:“你会骑马吗?”
杜月璋怔愣原地,李景山问完也后悔,这不是废话吗?想了想他又道:“朕的意思是你骑射功夫怎么样?”
杜月璋回过神来忙回道:“学过,但是不算精通。”
李景山点点头,“会就行了。明日朕约了齐国质子围猎,你随朕同行吧。到时你与他比试一番,也不是要你拔得头筹,不负我国威名就行。”
李景山说完,注意到杜月璋难看的脸色,反复掂量自己刚才的话,应该没有给他造成压力吧,而且杜月璋武功超群,为猎应该不难啊,何以脸色如此难看,神情这般为难。
围猎杜月璋是不惧的,可李景山话语中隐隐的期待让他有些无措,转眼又到了他最难熬的日子,他夜里睡不好,身上也提不起劲,就连站着也是阵阵晕眩,加上早春他的寒疾还没有复原。
这样,真的可以替燕国立威吗?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
见他久久不语,李景山补充道:“你不必有压力,朕只是随口一说,就算你没有赢,也不影响什么。”
此话一出,杜月璋神情更难看了。
李景山也是一阵懊悔。他这是在做什么啊,杜月璋那样骄傲,他这样说不是在轻视他吗?
正欲解释什么,就见杜月璋拱手道:“微臣一定尽力而为。”
李景山见状,双目胀疼,这样的人儿,就应该张扬跋扈,嚣张妄为,见他这般恭敬守礼,竟觉得胸闷气短,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一般。
回过神来的时候,杜月璋已经领命退下。
李景山心中莫名烦躁,空气中还飘荡着专属于杜月璋的气味,那样甘醇诱人,比美酒还要醉人,这样的妙人自己只能每天变着法的用公事见他,还要离那么远。想想就觉得亏。
说起来,他受伤的时候,杜月璋照顾他好像还靠得挺近的。
李景山心生一计,忙唤内侍传御医。
李景山独坐半晌,突然听到一个尖利的嗓子喊道:“陛下,御医来了。”
李景山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示意人进来。
这段时间宫中御医轮流请脉,他们也是无奈,每次请脉后总是被训斥,可谁敢拒绝陛下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这位御医是新任的院首,姓陈,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御医。
“启禀陛下,臣前来为陛下诊脉。”
“嗯。”
陈御医低垂着眼帘,伸出三根指头搭向了李景山的脉搏,过了许久,陈御医抬起眼帘道:“陛下,陛下龙体康健。”
“你说朕龙体康健?”李景山挑高了眉毛。他不仅没生病,他还健康得很呢!这怎么可以。
陈御医也不明白,他为何动怒,连忙跪地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不用了,朕知晓。”李景山摆摆手,想了想又道:“那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是药能让朕龙体欠佳。”
陈御医闻言更是面露恐惧,“陛下,陛下龙体关乎社稷,岂能损坏。”
“既然没有办法就别啰嗦了。”李景山烦躁的赶走御医。
“微臣告退。”陈御医抹掉额头渗透出的冷汗,默默告辞。
想起装病,他倒是忽然想起一个人来,笑容逐渐展开,急忙出门。
杜月璋正当值连忙跟了上去,发现李景山竟是去贺莲心寝宫,印象中他来了这样久,李景山根本没有去过后宫,为何会突然来找贺莲心呢?
想到这,杜月璋自嘲一笑,真没想到有一日他会恐惧到连贺莲心都容不下了,明明知道贺莲心是喜欢女人的。
李景山反复确认杜月璋没有跟上来,才走入正殿。
贺莲心正在和秋叶腻歪,见李景山来,秋叶赶紧从贺莲心怀里抽身,忙退了出去。
贺莲心怀里一空,怒视李景山,“你没事来我这里做什么?还不让人通传,秋叶胆子小,脸皮薄要是吓坏了我媳妇,你负责啊?”
李景山对她怒吼的模样视若无睹,径直坐在桌旁喝茶,慢悠悠地道:“不是,大姐。是你自己遣走宫人的,还怪我不让人通传,你讲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