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世风的双腿一颤,浑身都有些发软。
他不知道陆逾白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期望不是。
因为他曾经差点要了陆逾白的命。
“空口无凭。”项世风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陆逾白要来了一个透明的塑料封袋,他将那本日记放进里面封好。
他走到甲板外围,垂眸望向礁石上的项世风。
海浪拍打在黝黑的礁石上,一头银白色短发的项世风看起来是那么的渺小。
陆逾白走到甲板的外围,用力的将东西朝项世风丢去,东西急速下坠时,项世风频繁的迈着步子移动着身体去接。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迟缓,让人看的眼酸。
他顺利的接下东西后,仓皇的将封袋打开。
里头的页数很多。
但字很稀疏。
并没太多的内容。
08年,6.20
我记不清是第几次挨打了。
也记不清他们有多少人。
但今天很特别。
有一个红酒味的Alpha帮了我。
他骂人很难听,但他在维护我。
他告诉我,他有个弟弟。
他告诉我,Omega也能当飞行员。
我相信他。
6.21
我打听了,他叫陆逾白。
昨天他帮我的时候,把校服外套给我了。
他是高二的学长。
他在学校里的恶名昭彰。
但他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都要温柔。
哦对,昨天的晚霞很好看。
我想把外套还给他。
7.15
我们放假了
我没再见过他。
听说要高二学长要换校区了。
我衣服还没还给他。
也好想念那天晚上的晚霞,真的很璀璨。
8.28
开学了,我还是没能把校服还给他。
陆学长真的换校区了。
有点难过。
09年6.7
祝陆学长高考加油。
6.10
高考结束了。
不知道陆学长考得怎么样。
6.25
陆学长考了全校前三。
他真的很厉害。
我明年也要高考了。
陆学长是我的榜样,我会向陆学长看齐。
7.16
陆学长考去了外省。
我也想去。
9.17
我好像去不了。
衣服也还不了了。
9.21
陆学长,这是我最后写日记了。
零八年六月二十日的晚霞很好看,那是我见过最美的晚霞。
晚霞拨开云层洒落在地,是那样的透亮。
今天早上的朝阳也很好看,像六月二十日的一样。
但我那天有些狼狈,今年也有些狼狈。
你是第二个和我说Omega也能当飞行员的人,我知道这是鼓励,但我依旧很感激你。
谢谢你那天鼓励我,帮助我。
或许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对我来说那是我阴暗生活里的一束光。
很温暖,也很亮。
或许有些冒昧,但我想和你多说一些。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我有一个繁忙的父亲,他很好只是有点忙。所以在我被霸凌时,我才没告诉他。
我怕打扰他。他总和我说很忙,有时候我们一年都见不上一面。
你是唯一一个向我伸出手,愿意帮助我的人。
嗯……说的有些多了。
父亲说,这会惹人烦。
抱歉,陆学长。
就写到这里吧。
祝陆学长前程似锦。
——一定会成为飞行员的项颐元。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
那个会成为飞行员的项颐元。
将十八岁的青春定格在了日记本的最后一页。
他只字未提再被霸凌的事。
他从来都很有分寸的。
这是日记,感谢的日记。
而不是遗书。
项世风在看完的时候,垂眸啜泣时胸腔都在颤。
那虚浮的步子,海风一吹就倒。
他双膝跪在礁石上,将日记捧在怀中,苍劲有力的手紧紧地揪着日记本上的纸页,他难受的想将日记本给撕碎,但又不舍得。
那是元元的光。
“项先生,我想见我先生。”
陆逾白说。
项世风将薄唇抿成了一条紧紧的线,紧抱着日记本从地上爬起来。
他望着礁石上的陆逾白,声音如死水般清寂,“我带你去。”
陆逾白点头,他正要下去时晏泊尧拉住了他,“小陆,别冒险。”
陆逾白给晏泊尧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晏泊尧将监听器塞进了陆逾白的手中。
陆逾白接下离开军船时,晏泊尧神色凝重的用对讲机令隐藏好的狙击手做好准备,一旦项世风对陆逾白有什么动作,立刻将项世风击毙。
海浪拍在礁石上,呼啸的海风如野鬼般哀嚎着。
陆逾白走到项世风的面前时,狂浪的海风将项世风枯瘦的身体吹的摇摇欲坠,他伸手扶住了项世风。
项世风带着往回走。
“谢谢。”项世风声音像是被砂砾磨过一样,沙哑低沉。
他又复述了一遍,“谢谢你。”
陆逾白没答。
项世风带着他回了实验基地,二人迈进实验室时,项世风忽然问道:“现在几点了?”
陆逾白抬起手表看了看,“9:43。”
项世风勾起薄唇浅浅笑着,“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说。”陆逾白冷冷道。
“项家二楼左边第一个房间里有个衣柜,在右手边第一个柜门里有一件校服,你能拿回家吗?”
项世风的眸中带着恳求,目光灼热。
陆逾白愣了愣,“好。”
他没想到项世风会说这个。
项世风伸手指了指前面的拐角,“从这往右走,晏迟被关在最后一个房间里做腺体实验,希望他还活着。”
陆逾白闻言咬紧后槽牙,唇线紧绷着。
他想骂项世风,但还是飞速的跑往实验室了。
他跑到实验室门口时,砰一下将门给踹开了,他拔高怒音吼道:“晏迟!”
但他在看清手术室里的情况时,心陡然一臣,睫羽微微的颤动着。
这里面没有晏迟。
只有一具腐臭味熏天的尸体。
“晏……晏迟呢……”
他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低喃着。
泪水猛的涌上眼眶,他像是发了疯似的,推开一个房间又一个房间。
他呼唤着晏迟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终于,一道沙哑的嗓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陆逾白!”
陆逾白闻声望去。
五米外的尽头走廊外,晏迟那双深邃的凤眸瞬间褪去了冷厉之气,如藏星海,陆逾白似一弯弦月,将星海映的波光粼粼,璀璨夺目。
陆逾白狂奔过去,像重逢时那样。
不顾一切。
他扑到了晏迟怀中,用尽浑身力气拥进他,积压了许久的情绪似潮水般翻涌而出,悉数宣泄在了晏迟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