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逾白愣了一秒,艰难的用拐杖撑起身体,老男人贴心的搀扶着他。
他走路一跛一跛的,老男人喝的醉醺醺的,步子迷乱,走的极慢,与他的速度差不多。
但老男人身上那股酸臭味和烈酒味糅合在一起,熏的陆逾白鼻子疼。
老男人:“你脚怎么回事?”
陆逾白叹气,眸光幽暗,“偷渡差点被抓,拼了命跑出来的,不小心摔折了。”
老男人又喝了一口酒,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脸颊上映着坨红,下颚的络腮胡上还挂着几滴酒珠。
“你被谁骗了?”他忽然问道。
陆逾白犹豫了一会,有些警惕的看着他,抿着唇迟迟未说。
老男人勾唇一笑,擦去了胡须上的酒,“是杨志那小子吧?”
陆逾白怔愣一瞬,桃眸中神色驳杂。
老男人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他啊,以前喜欢赌石。重金在拍卖行一掷千金买了许多翡翠原石,也是倒霉,都没切出什么好料,亏的很惨。”
“当时杨志的资金链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奇怪的是他居然为了给杨老爷子过寿,斥重金买了个瓷瓶。那应该是他最后的积蓄了,外头都夸他孝顺。”
“后来听说他回了国,我们都以为他厂子要倒了,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他回来的时候,竟然比之前还有钱了!”
“再之后,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赚的盆满钵满,现在他也是我们这一片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了。”
“但他这人吧,不老实,做生意脏的很,被他骗的人啊……不占少数。被他盯上,你小子也算是倒霉。”
老男人仰面喝着酒,风吹来的时候将他身上浓郁的酒味飘洒开来。
劣质的酒,闻着有些刺鼻。
他遥望着远处,一层层浮白压着夜色而来。
灰暗的天空上,瞬时风雪漫天。
银湾河,也下雪了。
他伸手去接了一片雪花。
雪花融化在了他的掌心,什么也没留下。
他和醉汉一起回去后,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躺下,手一直在来回抚摸着手腕上的痂。
寂静的夜里,天色昏暗,路灯的光亮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
一层水雾蒙住了他的眼。
他最怕黑了。
*
江城研究所。
晏迟刚到研究所,就开始写辞退申请书。
卓萧正修复完青铜器,想请他过去看看。他轻叩着门,里头传来了冰冷沙哑的嗓音:“进。”
他进去的时候,晏迟正面色阴沉的在写东西,奋笔疾书的。
跟写遗书一样,刻不容缓的。
他好奇的抿嘴挑眉,弯腰凑了过去,“呦,晏所长这么生气?写休书呢?小化肥惹你生气了?”
晏迟冷眸一抬,凌厉的光像是一把发着寒光的匕首,扎向卓萧。
吓得他一抖。
但晏迟手底下的压着的辞退申请书还是被眼尖的卓萧看见了。
他惊愕的看着晏迟,“你要把谁开了?”
“林澜。”他淡淡道。
“林澜怎么招惹你了?他不是刚回来吗?你们读博时是一个教授,你真要把他开……”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道阴冷凌厉的目光再次落到了他的身上。
“你有意见可以和他一块走。”
卓萧连连招手,他一脸的殷勤。
“没没没,我没意见!晏所长,劳动解除合同打印了吗?我可以帮你~”
晏迟这才抽回目光。
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修长的指骨忽然一顿,幽冷的眸子微亮,“你刚刚说什么小化肥?”
卓萧:……“没……没什么。”
晏迟眸子微眯,目光中透着一股冷冽的危险气息。
“就……”
在晏迟的淫威下,他将研究所吃瓜群的事给说了出来。
晏迟沉默了许久,郑重道:“他叫陆逾白。”
卓萧:???
这算是什么?
官宣吗?
他的鹿眸微眯,一脸探究的打量着晏迟。
很快就捕捉到了晏迟锁骨处若隐若现的吻痕,他抿着嘴偷笑。
可以啊,那哥们!
这就把清冷的研究所所长给拿下来!
看这样子,上次求婚虽然没掏出婚戒,但大概率应该是成功了!
嘿嘿嘿~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晏迟道。
“噢~,我修复的青铜器历时八个月,终于拼好了,请所长过去看看成果。”
卓萧这才想起来正事。
晏迟起身出去,二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晏迟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看着手机上的那串数字,深邃的眼眸里满是阴郁。
他发愣了许久。
“晏所长,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卓萧小声的提醒他。
晏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拿着电话走开了。
他接起电话时,嗓音比昔日的都要冰冷,“有事吗?”
*
银湾河。
总统套房里。
陆逾白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他手中端着一杯红酒,薄唇轻轻地抿着,感受着红酒绕齿的醇香。
红酒,他许久未尝了。
他散漫的抬起眸子,伸手撕去脖颈后的抑制贴。
修长的指骨将东西丢入垃圾桶后,他半掀起眼皮,看向站在他的面前站着二十几名Alpha。
他仰着背靠在沙发上,只手靠在沙发上,另一只手轻轻地垂在膝盖上,指腹有节奏的敲着膝盖,那双深褐色的眸中隐隐透着危险的气息。
那群Alpha恭敬的交叠着双手放在身前。
“陆总。”他们齐声道。
陆逾白点了点头,“今晚凌晨两点,银湾河四号码头。”
“是!”
说完,那群Alpha在陆逾白的眼神示意下离开了。
偌大的房间里,陆逾白整个人瘫软的倒在沙发上,疲惫感无孔不入,一点点的吞噬着他。
他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他穿着黑色西装,肩头披着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窗外天色渐暗,灯火旖旎,幽蓝色的银湾河里,水波轻漾,繁华的城市在水上拉起一层幕布。
窗外的灯火逐渐暗下,陆逾白的眼尾微微眯着,他拿出手机一遍遍的播放着晏迟从前鉴定瓷器的视频。
这些视频,是好多年前的了,画质有些糊。
他的晏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滴答滴答——
白墙上挂着的金色老钟细数着别离。
“滴滴滴”
陆逾白的手机闹钟响了,屏幕上那张令人心乱神迷的人脸被刺眼的一行字给挡住了。
——现在是银湾河时间,凌晨一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