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焱停了下来。
回头隔着十米的昏暗烛光,看着草篓里的欢铃儿说道。
“这位姐姐。”
“你先前可是要将我当成炉鼎那般榨干,现在让我带着你...这会不会太扯了一点?”
两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先前,正刑狱没来合欢派的时候,潘焱对于欢铃儿来说,就是一具用完抛弃的炉鼎。
炉鼎的代价,跟死掉没什么区别。
两人的关系,就跟猫和被抓住的老鼠那般。
现在,猫的手脚都没了,惨兮兮的趴在地上,求着老鼠带它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匪夷所思。
“可...可是...奴家毕竟还没有和公子...春宵一刻啊...”
欢铃儿知道,炉鼎之事,八成是那个昏迷的洞虚子,提前解释给潘焱听的。
铁打的事实无法扭曲,只能博取同情了。
“况且...奴家也是真心欣赏公子...才愿意和公子一起的...”
“不然...公子你看...那洞虚子本来可是要和奴家的药人...”
“药人...很野蛮的...”
面对祖鸢,欢铃儿省去了所有好听的词汇,只有你,我。
但面对潘焱,欢铃儿虽然变成人彘,可言语却还是如香音阁中的那位绝世美女一般,公子,奴家的说道。
潘焱琢磨了一下,倒的确是这个道理。
“动机不管,唯结果论,是这个意思吗?”
“公子总是有些新颖的词汇,却都能一针见血,好文采...”
欢铃儿为了活下去,什么马屁都往上拍了。
“说得好,我喜欢听,但你还是太危险了。”
“再见。”
欢铃儿说的再好,也无法掩盖她是噬渊的修道之人。
相较于欢铃儿,潘焱这个从现世来的蝼蚁,实在不敢与之同行。
老鼠背着猫走。
这不是找死吗?
潘焱又要走了。
欢铃儿此刻的大脑,自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超速运作,随后大声喊道。
“公子并非是噬渊之人吧!”
“何以见得?”潘焱来了些兴趣。
“像公子这般年纪,未经人事,身上又无修炼痕迹,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世家子弟,豪门贵族,即便无法修炼,身上的异宝都不会少。”
“另一种,则是平民了。”
“那我就不能是平民吗?”潘焱好奇的问道。
“平民???”
欢铃儿笑了,那娇艳的笑容中,丝毫没有掩饰她对噬渊平民的轻蔑。
噬渊的平民,还有另一种说法,叫做资源。
“似公子这般年纪,若是平民,只怕是活不到现在。”
“公子可知这噬渊,为何叫做噬渊?”
噬渊这个地方,不比现世。
现世或许有统一的整体,彼此之间忌惮,为了共同发展,能够有短暂的和平。
但噬渊不一样。
噬渊这个地方,遍地修行者,但修炼资源又极其匮乏,偏偏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远远超过了噬渊的承载量。
于是,人类也成为了资源。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周易.系辞上传》的这句话,能很好的解释噬渊的情况。
“这句话,一直从古至今流传下来,但释义实在太多,至今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
“除了那无法琢磨的其一生机,剩余的四十九,都在人的身上。”
“久而久之,人,就成了修行者的修炼资源。”
本是蕴含大道,古朴之意浓郁的一番话,从欢铃儿口中说出,却成为了揭露噬渊残酷本质的血腥之语。
人是修炼资源...
“怎么个资源法?”
“那自然是百花齐放,因为没人知道,上天究竟是何用意,也不知道那代表生机的其一,究竟是什么。”
“炼丹,炉鼎,傀儡,甚至是招收弟子,壮大门派势力...”
“这些都是使用资源的方式。”
“更有甚者,他们以自身道行,参透天地之秘,能以神魂之势,剥夺他人身上的气运...”
欢铃儿说着说着,也开始露出了迷茫之色。
“气运?”潘焱不解。
“这个...奴家也不太清楚...只是早些时候,听掌门说过...”
“通天之道,无迹可寻,噬渊的所有修行之人,都为了这个目的,却没人能说清楚,目的的尽头何在...”
“悲...何其可悲...”
被欢铃儿的一番长篇大论,整的潘焱有些头昏脑胀。
吃药的后遗症发作,潘焱双手用力的按压揉捏太阳穴后,看着欢铃儿说道。
“行,道理我懂了,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也知道了,我并非是噬渊之人,你们的世界再残酷,都与我无关。”
“奴家此番说辞,就是为了提醒公子...”
“这洞穴以外,可能就是无数,觊觎公子身体的人哦...”
欢铃儿的这番话,巧笑嫣然,似乎彻底拿捏住了潘焱。
果然,潘焱听完,浑身冷汗直流。
自己已经经历过合欢派的觊觎了,这还算是比较温柔的,若是有些其他的...
潘焱想起了,电影大片监狱中,扔肥皂的场景,不由得浑身一紧...
“那你想如何?”
“就请公子,将草篓背起吧...”
“奴家现在虽然残缺,但常识经验都在,可以帮公子规避许多危险...”
这倒是真的。
“那你的目的呢?”
欢铃儿苦笑一声,眉宇之间,有着看透生死的无可奈何。
“奴家已是凋零残躯,无非是想多见见噬渊,不至于死在这无人知晓的洞穴罢了...”
放他吗狗屁。
潘焱鄙夷的看了一眼欢铃儿,这不是扯淡吗?
不过带上她,却也安全一些,反正她现在只是个人彘。
至于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神魂,自己只要不被她迷惑,神魂就不能如此简单的入侵。
否则,这血蜡燃烧的二十分钟,欢铃儿早就把自己拿下了。
潘焱臭着一张脸,将草篓拿起,背在了双肩之上。
背好之后,耳边传来一股香风,隐隐带着恶心的血腥气味。
“多谢公子...”
欢铃儿仍旧改不掉她的妖女姿态,只是以往的吐气如兰,现在却变成了口吐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