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从进入顾家大门的那一刻起,沈淮之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
—
2001年至今,顾家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04年顾家孩子顾意遭绑架死亡。
8岁的少年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他叫——沈淮之。
第二件事,是18年顾家小儿子沈淮之从国外回来。
2018年,他22岁。
接风宴很盛大,人们都在恭贺着顾然,虚情假意。
顾然笑盈盈的和他介绍着“淮之,这是陈总。”
“这是江总。”
……
好多好多
沈淮之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酒杯不停的放下又拿起,举杯望向顾然介绍的每一个陌生人,打招呼“您好,我是沈淮之。”
酒水情谊过后,宴会突然陷入无尽的安静,呼吸声逐渐放大,人们的视线聚集——
顾然的目光透过人群来到沈淮之的身上,沈淮之知道他的意思。
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嘴角挂着歉意的微笑,“失陪一下。”
他迈着步子从容优雅的走向顾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叫了声父亲。
生疏的模样肉眼可见,但人们权当没看到。
少年的脊梁挺直,西装温顺的穿在他的身上,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眶,以及从宴会开始一直挂在嘴角的完美的微笑,一切的种种都让他看起来端庄,温柔。
“这是顾某的大儿子淮之,先前一直在国外,如今才回来。”
少年清冷的声音随之响起“我是沈淮之。”
与他的温柔极不匹配。
但没人能挑出毛病。
“顾总真是好福气啊。”
……
奉承的声音回响在宴会的每个角落,沈淮之没有得到允许还不能退场。他笑着,一杯杯烈酒下肚,头撕裂的疼痛,但没有人在乎他……
纵然难受,他还是维持着最完美的微笑。
他已经被教的除了微笑不会有其他表情。
“淮之……”
顾然的声音里带上了宠溺和无奈,让有些混沌的他仿佛回到了那年在孤儿院的日子。
男人打量了他许久,说了句“太像了”就将他带回了家。
“去休息休息吧。”
该认识的人已经认识的差不多了,沈淮之放下酒杯,点了点头,胃里翻江倒海,难受至极,可他还在微笑。
眼底的疲惫被掩饰起来。
他完美的来,又完美的走。
撑着这副近乎完美的躯壳离开宴会,直至人们的目光再也看不到他,他的微笑才终于有了想要破碎的痕迹。
“回家吧。”
他降下车子里特意装好的帘子,轻飘飘的话语让人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能被吹走。
“好的,大少爷。”
司机没有温度的话在耳边,沈淮之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手机铃声吵碎了他想要休息的念头,他划开手机,跳跃的备注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顾总。
他的眼眸无神的垂落,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嘴角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晃了晃有些晕的头,镜框随着他的动作抖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眼眶上滑落。
“父亲……”
本是清冷的声音在酒水的熏陶之下有些沙哑,意识有些混沌,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听到那边的回信:
“淮之,你喝酒了,路上注意安全。”
“我会的,谢谢父亲的关心。”
嘟嘟嘟
电话早已被挂断,手机还放在耳边。
急促的刹车让沈淮之的头磕在了靠背上,本就晕沉的脑袋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但他还是在微笑着。
“怎么了?”
沈淮之将自己的眼镜扶好,拉起帘子,他带上自己的伪装。
“前面突然跑出来一个人。”
“我下去看看吧。”
他打开车门,从压抑的车里走出来,锃亮的皮鞋出现在少年的视线里,“你没事吧?”
少年抬起头,眼睛里蓄满了眼泪,“疼——”
有些泛红的膝盖被磨褪去了一层皮,鲜血不听话的流了出来。
好像很疼
沈淮之望着少年,毫无波澜的眼眸似乎有了情绪,但他很快的又掩饰起来。
他弯下腰将少年抱起,小心的避开受伤的地方,低头对上少年有些错乱的眼眸,沈淮之说“送你去医院。”
移开目光,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错乱与迷茫,任谁都没能发现……
“谢谢你。”
似乎是察觉到来人并没有恶意,少年望着他向他表达着自己赤诚的感谢。
“大少爷——”
“先去医院。”
“好的,少爷。”
沈淮之将少年放在座椅上,目光不小心与少年对视,他微笑着移开目光,回头闭上了眼睛。
当眼睛闭上的那一刻,沈淮之才终于觉得自己是还活着的。
“你是顾家那个刚回国的大少爷吗?我今天在电视上看到他了哎。”
少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自我赎罪,他睁开眼睛,微笑着如同机械般的重复“我是沈淮之。”
少年的目光闪了又闪,最后变成敬仰和膜拜。
“我经常听到别人说你,年轻有为,气质非凡!”“今天见到了,真的太适合你了!”
每次听到这些形容自己的修饰词,沈淮之的心就会猛然抽痛一下,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吧,沈淮之的微笑开始瓦解,破碎。
最后变成一滩苦笑,他闭上眼睛,不起眼的泪珠从眼角滑落,顺着脸庞来到脖颈,挂在脖间。
镜片折射出不一样的画面,眼镜里面的世界阴暗无天日——
少年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爱慕。
沈淮之借着酒意在少年面前悄悄的发泄着自己的委屈。
语闭,泪停
睁开眼睛,沈淮之还是那个沈淮之。
“少爷,到了。”
“可以自己走吗?”
少年有些窘迫的摇了摇头,软绵绵的语气像是被惯坏的小少爷“疼——”
沈淮之无视他蹩脚的谎言,像抱他上车那般将他抱进医院,将他的头埋在自己的怀里,一只手习惯性的护着少年。
少年温热的呼吸拍打在他的胸膛,不会撩拨沈淮之的心,只会让沈淮之如临冰窖。
少年娇贵的要死,上药怎么都不肯让医生来,眼巴巴的望着沈淮之,信任的模样看的沈淮之心脏骤停,医生无可奈何的站在一旁,目光也炯炯的望着他。
“沈少爷,这……”
他向医生露出一抹微笑,向医生伸出了手“把药给我吧。”
善解人意的话在医生的眼里如同天降神明,而少年也终于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他蹲下去,摸了摸少年的头,将胳膊伸到少年的跟前“疼了就咬我吧。”
我不会疼的。
药水腐蚀伤口,疼痛让少年皱起了眉头,眼泪不停的往外涌,可他却死活不肯咬那条身在他跟前的胳膊。
“疼吗?”
沈淮之将药还给医生,温声问他。
他对疼没有什么概念,看到少年哭了,他就以为很疼很疼,要死掉的那种。
少年摇了摇头,忍着眼泪倔强的模样又让沈淮之的心揪在一起。
尽自己所能对他好一点吧。
沈淮之这么对自己说。
他站起身,本就昏沉的脑袋此时胀痛的的厉害,他难受极了。
沈淮之掩去自己的情绪“我送你回家吧。”
无所谓的
无人心疼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