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相安无事。
洛心晗尽职尽责地照顾邱然,母亲和妹妹也每隔一段时间来探望他。
而邱然也在住院期间,熟悉着伪人管理局网站上的内容,以求进一步了解这个世界。
又是一场大雨,这是从他窥得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以来,经历的第六场大雨。
庆重市从来没有在七月份有过这么频繁的雨,就连邱然这个土生土长的庆重人都不禁怀疑起来,他所生活的这个城市到底是火炉城,还是雨城。
这些日子里,他已经从庆重卫视上看见好几处地区发生洪涝。
多场大雨带来的唯一好处是,庆重市的气温持续下降,每天的最高气温已经不超过28摄氏度。
不仅如此,中央气象局也在报道,全国各地的气温都出现了异常,大部分地区都在发生长时间的强降雨,多处省市出现了洪涝灾害。
同时,邱然还发现,洛心晗这些天都呆呆地站在窗前,望着萦绕不散的乌云和倾盆的大雨,就连她最喜欢的《边城》和《挪威的森林》都受到了冷落。
终于,邱然在这天忍不住了,开口问她:“你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
洛心晗只是浅浅的摇头,阴云下的背影染上一丝无声的孤独。
眼前的人明明就站在他眼前,邱然却觉得她很遥远,遥远得像乌云外的月亮,看不见也摸不着,仅仅知道其存在而已。
“邱然,你说,年老的雄狮和年轻的鬣狗如果打起来了,谁会赢呢?”
洛心晗的声音里含着茫然,像大海上不知方向的孤舟。
“我觉得是狮子。”邱然不知道对方突然这么问的意图,但他给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为什么?”洛心晗转过头,她的眼神里没有光彩。
“狮子虽然年老无力,但是威严犹存,不是鬣狗可以挑战的。”
“是吗……”
少女又望向灰色的天际,不再言语,沉默如石。
少年也不再过问,自顾自的玩着手机。
他不知道对方突然提出那个问题的意义是什么,他也不想再追问下去,破坏少女的心情。
他只觉得,此刻的洛心晗,熟悉又陌生。
他又想起来前几天的那场噩梦,满地信徒,天空崩裂,晦涩难懂的颂语在城市内盘旋,炫目诡异的七彩流体从天之痕中流落。
到底是怎样雄伟的力量,或者怎样离奇的事件,才能造就这番景象。
入夜渐微凉,雨落不止不息,如天悲神泣。
洛心晗给邱然换上了冬季棉被,两人就着雨声入睡。
……
当邱然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纯白。
“这是哪儿?”他站起身,环顾四周,发现在这纯白世界内,有一棵梦幻而庞大的巨树。
树的整体好像由晶莹剔透的宝玉构成,冒着温和的淡色调光芒,树冠如皇帝的华盖,树干如擎天的神柱,枝繁叶茂,硕果累累,每一颗果实都如同星辰一般闪耀,又如同珍珠一般温和。
“好看吗?”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看。”邱然点了点头,猛然发觉这声音好生熟悉。
“小璃?你怎么也在这儿?”
“为什么哥哥能在这儿,我就不能呢?”邱璃歪着头,浅浅一笑,一双眼睛里倒映出邱然的脸庞。
“哥,你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
“我……我不知道。”邱然的语气里有着迷茫,他看着巨树,微眯起眼,“伪人,梦里崩裂的天空,那些齐颂的信徒,还有这棵树,都在我的认知范畴之外了。”
“哥,这棵树快要死了,你现在看到的模样,是三千年前的它。”邱璃来到邱然的身边,她站直后,也才和邱然的肩膀一样高。
“这棵树代表着什么?”邱然问出心中的疑问。
“一切,你目睹的,你能想到的一切。”
“哥,还有20秒,向我提问吧。”
邱然看着妹妹,她的身形连同不远处的巨树,都开始化作点点星光,飘散于这片纯白的世界。
“伪人的起源?”
“物之神虚妄和心之神十恒。”
“为什么要创造伪人?”
“抵抗敌人的下策。”
“敌人是谁?”
“外神,以后你会在伪人管理局接触到相关资料。”
“我妹妹的身份?”
“正常的人类,可以成为认知者。”
“洛心晗是谁?”
邱璃顿住了,浪费了一秒。
“很抱歉,无可奉告。”她只是微笑着,眼睛眯成了月牙,“哥,你很敏锐。”
“我是谁,你又是谁?”
……
邱璃消散了,连同远处的巨树一起。
明明还有时间,但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看着邱然,无悲无喜。
“谜语人无处不在。”
邱然叹了口气,无奈地吐槽了一句。
他抬头看向纯白的穹顶,忽然自言自语:“如果现实是本,那现在是作者在书写这个世界的故事,还是读者在浏览我们的传说呢?”
这种行为虽然很二,但却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打破次元壁。
这样真的很酷,不是吗?
“喂,次元外的那位,你是不是也很讨厌谜语人?”他朝着头顶大喊,似乎想要打破无数层看不见的壁障。
没有人回应他,也不可能有人回应他。
“不回我,我就当你默认了。”他闭上眼,盘腿而坐,不再言语。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今天是邱然出院的日子,母亲和小璃都早早来到了医院。
邱然换好宽松的衣服,跟着三人一起办理出院手续。
可惜,今天依然下雨。
“妈,我找到个兼职,等手术伤口拆线之后想去试试。”出租车上,邱然对旁边的母亲说道。
“是干什么的,离家远不远?”
“在一所公司里面当保洁,工资日结,位置在庆南区,坐公交地铁大概半小时就能到。”这是伪人管理局给他找的理由。
母亲点点头:“可以去试试,增长增长你的社会经历,还可以得到锻炼。”
“哥,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不?”邱璃凑了过来,两眼放光。
“不可以,那边只招一个人。”邱然果断拒绝。
“哥,你就带我我一起去嘛,我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也不好玩。”邱璃向邱然撒娇。
“你说的好像我是去玩似的。”邱然扶额,“我是去当保洁啊小璃。”
“哥,好不好嘛……”邱璃两眼泪汪汪,小嘴唇微微撅起,努力作出一股要哭的委屈模样。
邱然最受不了妹妹的委屈大法,每次看到这张似哭非哭的脸蛋时,他都感觉自己像狠狠地欺负了妹妹一顿,罪恶感和自责感油然而生。
“正常的人类,可以成为认知者。”
谜语人的话出现在耳畔,让邱然愣神片刻。
“好好好,我答应你。”他叹了口气,颇显无奈。
“嘿嘿。”邱璃一秒变脸,眼眶里的汪汪泪水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邱然暼了眼坐在副驾驶的洛心晗,她单手撑腮,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空。
洛心晗,你到底是谁呢……